作者:我想吃肉
“啥?为什么呀?你……买了个丞相?你怎么这么胡闹啊?”
唐仪道:“胡说胡说,我是自愿,这个事儿,答应了有好处的,你不明白。”
蔡氏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仪道:“神佑那丫头领的头,姜戎、卢慎等人都署了名的,我看呐,这事儿大概已经成了。”
蔡氏道:“既然已经定了下来的,走这么个过场,也是彼此留了些颜面。反正呀,我看国家将盐铁都官营了,盐田握在咱们的手里,也不大像话。公主手里盐田最多,她总是要交出一些的,这天下还有比她更硬气的人么?她交了,你好意思死攥着?越攥越不得。能喊你一道署名,也是想着你呢。”
唐仪道:“哎呀!夫人真是英明。”
蔡氏能看明白的事情,姜家、楚家等得了盐田分利的人,自然也看得明白。靖安长公主颜氏是属于不大明白的,对此事颇为肉痛,然而见颜神佑都交了,上面又是一排名字,这事儿也不容她反对,捏着鼻子也签了名。面上虽不痛快,到底没有推托。
楚氏听说了之后,倒是表扬了她:“你能这么明白,我也就放心了。”
颜神佑年前年后一通好忙,次年三月,万寿节的时候,她便将这一份联名上书的折子递了上去,权作寿礼。
盐政是肥缺,权力也不小!瞬间吸引了朝廷上下的眼球。
第308章 活泼的太学
一个地方,但凡说它有鱼盐之利,那它就是个富庶的地方,足可见盐利之重了。无论是谁,沾上了这等厚利,也不肯放手了。朝廷是这样,私人更是如此。时到今日,还有许多人在幻想着朝廷能够放开了盐场,归个人晒盐取利。
是的,晒盐。既然天下在握,天下的海疆都是大周的了,盐也官营了,晒盐这门技术也就没有拼死保密的必要性了。尤其在北方,大周经营的时间并不很长,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旧族、伪陈时发家的土豪,等等等等。颜神佑既不能似在南方那般,以自家部曲看守盐田——旧部曲已变了一重身份了,且也没有这么多的人手——就只能由着这技术广为人知。
晒盐!不用锅灶、不须柴火!节省了多少成本!这里面得多厚的利润!
一时之间,原本可以制盐贩盐的人眼珠子都绿了。一群人上蹿下跳,就盼着朝廷能松动政策,好让他家子孙代代富过王侯。这股势头,打从大周灭了伪陈开始,就没停下来过。这些人心里也有数,像拆坞堡、散私兵这种事,是不好硬强的,弄不好就是个想谋反的帽子给扣了下来。盐不同,又不是铁!
并且,前面还有这样的例子。南方说也是官营了,然而谁都知道,南方的盐田并不是归在朝廷名下的。皇室不好拿出来讲,可齐国公主占了极大的一份,其余几位国公、诸王、郡主,又有些勋贵,谁个名下没几百亩的盐田?
正所谓“豺狼当道,安问狐狸”,他们都能做了,咱们凭什么不做呢?又不是说不交税了,税还是照常的交,国家也不损失税收呀!大家就赚改良制法之后降低成本的利润,也是极丰厚的一笔。
到如今三、四年了,时不时便有几个无关痛痒的人站出来说些个歪话。什么“朝廷不好与民争利”一类,说得极是冠冕堂皇。却又不敢直指权贵,让他们也滚出盐场。盐利分红里面,颜神佑拿的份额颇大,头一个要牵连的就是她。她的手段,凡是经过的人都有些怕。朝廷大政,你能跟她争吵,她不好动手,个人私利上,惹着了她,想想都觉得可怕。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拖着一群人将盐田给让了出来。
想请放开盐禁的人都傻眼了:窝勒个大擦!你傻呀?这么多的钱,你不要哦?!还断了大家的财路。你坑爹不坑爹呀?
这样的话也只能在肚里骂,面上还得说她“深明大义”。再看联名的人,人人面上也透着点喜色,并不阴沉,居然没一个觉得肉痛。真是奇也怪哉!
这就是政府的公信力了,大周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亏待过人。谁干了活儿,就给谁开工资,干得多拿得多、干得少拿得少,公平厚道。盐田交上去了,谁也不担心自己会被白白割肉。总会有些找补的,不管是补多补少,反正,面子上总是能过得去的。这也是大家入伙之后就死心塌地的原因——不管什么时候,找一个有前途又厚道的东家,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同时兼具这两条特点的人,直如凤毛麟角,要不就是心黑手狠、要不就是老实得近于愚蠢。
就这么一件原本应该兴起大波澜的事儿,到了大周这儿,一个浪花也没翻起来,就这么……过去了。
真是让人目瞪口呆。
颜神佑的奏本里,除开奉还盐政之外,还有一句“凡有关国计民生之大宗,皆不可落于私人之手”。做足了为国为民、大义凛然的姿态,并且将朝廷从“与民争利”的说法里给解脱了出来。确定了政府的职能,还将金、银、铜、铁、盐、酒、茶等都给归到了国计民生之内。酒、茶两样,更多是针对胡人。
颜肃之开心得厉害,笑问:“这就是你去年说的寿礼?”
颜神佑笑道:“是极。”
陈怡听这父女俩一问一答,心道,怨不得近来隐约有些影射她也开盐场,请以她为例,开放私人晒盐的折子都没了回音。下棋遇到高手了,认栽得了。
然而,奉还盐政的戏,才唱了三分之一。
颜神佑这边是奉还,六郎那里就给她搭个台子,出来为大家说个话:“诸亲贵深明大义,然朝廷总不好占私人的便宜。闷声不响地占了这等便宜,往后谁个还再为朝廷着想呢?请予补偿。”
父子俩早就套好了词儿,颜肃之张口就来:“我儿有何见解?”
六郎道:“儿不敢,只是一些小想法。只要沧海不变成桑田,盐田之利,便永世不废。请益封。”
颜肃之肚里翻一翻剧本,微一沉吟,道:“准。”便指定六郎牵头,负责核算补偿事宜。
像楚丰,巴不得有这么一件事情,好再表一表忠心。像姜戎,本来就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多,有些烫手。又或如霍白(目前制席)、卢慎这样的,晓得颜神佑掌的盐田太多,至少会奉还一部分,她一交,就做出了榜样,旁人不交不好,这乃是形势所迫。只要颜神佑没傻,就会还,其他人也必须识趣。
本不在意有没有补偿的,只要别再生出祸事来就好。有补偿,自然是更好,益封,也不大显眼,自己本来就是功臣。分封的时候,因为大周的地盘本来就小,户数都不多,定下了这么个基调,以后益封也颇有限。现在多添一点,也是大一统王朝的气象。
颜孝之与颜渊之则是看颜肃之的意思,颜肃之说什么,这两个就负责点头就是了,反正,兄弟亏不了他们。本来盐田就是白得的,颜肃之要收回去,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颜氏是有些小心思的,她二嫁,两头三个儿子,又有闺女,总要多准备些私房的。原以为是亏了,不想有益封,真是意外之喜。
一时之间,竟不是交出了自己的盐田,好似是白得了一注钱似的。
这般做派,弄得原伪陈境内的好些人后悔得要死。对比当初提兵北上,在新占区收拾伪陈不合作者的强拆手段,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些个人都在后悔:尼玛当初怎么就硬扛了呢?!好好地合作,岂不比现在强百倍?
这里面方铎悔恨尤甚!倒不全是因为盐田,他家那点盐田,早被阮梅给收了。他恨的是没早点看清这个朝廷的画风!这就一群土鳖,做什么事儿都直来直去的,跟工部尚书的头皮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丝儿隐瞒都没有。你对它好,它对你好,就是这么个理儿。
看李清君这小子,早早在御前挂了号,又是东宫旧人。原本外放做个县令的,考中了进士之后,到了太学进修一年。估摸着这么一出来,至少得给他换个大县干干,或者干脆入馆阁做清流,养名望了。
早知道我就早点跟政府合作了!QAQ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方铎自思为了帮李清君,还跟余道衡吵过架来着。方先生打定了主意,为了家族之崛起,一定要痛改前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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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铎改正得正是时候,朝廷也在缺人。时值天授四年春三月,统一三年有余,看着年岁也不算少,够个娃娃会跑会跳了,对一个国家来说,还是嫌短。早先统计人口一类的做完了,在这三年里又生出许多事务来。
当时人手少,好些事情没有做到位。比如坞堡,到现在才拆完,后续的工作还要跟进。再如盐政,交给朝廷管了,朝廷总要先拿个章程出来。盐场交给当地还是朝廷直辖?盐丁灶户怎么弄?运输呢?全盘接手还是怎么着?
这并不是换块牌子就能完事儿的,颜神佑主管的时候,没人敢跟她捣鬼,敢这么干的现在都变成鬼了已经。换了个盐务头子,做起事来还能这么痛快么?一应的关系都得重新理过。
以上仅是其中两例。此外如办学校、建各地之藏书楼、理顺各地科考等事,样样都需要人。
方先生恰逢其会。
只有一条不大好——案底有点黑,还在东宫与政事堂、尚书省都挂了号儿,连颜肃之都知道他这么个是个顽固派。最近有点改过自新的样子,可太要紧的事儿,还是不大放心交给他。为国选材,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交给不同政见者呢?国计民生的盐业,交给他能放心吗?宁愿等他外甥出关,也不能拿他凑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