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炼意
“没有,阿芩听人说什么了么?”
“我听说这次的会元是致仕的章大人的弟子,少年时便有神童的美誉。若是他殿试再拔得头筹,便是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了。”
□□于文人是荣耀名声,于帝王是难得的人才。
而这位会元又是出自大儒章相国的门下,出身、才学都有了,只要运气不差,那就铁定是下一任内阁的胚子。
“章大人?”方曦城想了想,不太确定的看了眼柳芩,“章大人不是只有两个学生吗?一位是西江府衙的知府,一位是柳州洗墨书院的山长。除此二人之外,可没听章大人收过学生。”
“呵呵,大方,你错了。”另一位不着调的公子斜倚在梨花树下,任洁白花瓣落了满头,“他只是说他自己是章大人的弟子,又没说是入室弟子。章大人致仕之后到湘潭的书院待过一阵,兴致来时,也会给书院的学生们讲一讲论语。那人不过是听了大人几次课罢了,就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们等着瞧吧,必定有人会揭穿他的。”|
这人的舅家就是湘潭的,跟章夫人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最是见不得有人故意给自己营造出身,想要占些便宜。
那位会元若是不这样做,真中了状元,还会成为佳话。可他给自己弄了个“出身”,又是擦边儿上的,眼明心亮的人自然会不耻他的为人,这要是在殿试之前被人揭穿,怕是连一甲都轮不上。
“话不是这样说。”傅子寒想的不同,“依在下看来,这位会元只要操作得好,章大人怕是捏着鼻子也要认下这位弟子。更何况,他其实也没做奸恶之事,他自称章大人的学生,便是在章大人跟前,也是说得过去的。”
这一点就是傅子寒跟其他人观念不同所在了。
搁其他人那里,会元自称前一品大员章大人的学生,那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是想要假造出身。要知道,科举虽然是选拔官员的最重要的手段,但是现在世家的能量也不弱,没有出身的寒门学子想要在朝廷里往上爬,不找点依靠是不可能的。
就为这一点,会元放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出去,要的就是让那些人自己脑补。他反正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章大人的学生,只是说章大人是自己师长而已。这样的话,起码有二三十个湘潭书院的学子能说。
这个时候的师徒关系可堪比父子关系,一但章大人默认了,他就能顺杆而上,坐实了这个称呼。若是章大人不乐意,只要说一句“原来你也是湘潭书院的学生”便可以洗清干系。如此都不会伤了对方面子。
“话是如此,可想想总觉得这人不得劲儿。若是有真才实学,哪里需要这么汲汲钻营?”
这话也就这些权贵二代们能说了,傅子寒低头饮酒,笑而不语。
世家举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前途比科举选拔还要光明,但是寒门学子抱不上世家的大.腿,能走的也就科举一途。而且世家的那些旁支们也不可能跟主支抢夺资源,想要出人头地,科举跟家族地位并列。
也就傅子寒因为心不在朝堂之上,才会如此的淡定从容。反正他一直以来不管是做什么,都是为了给孩子立个榜样而已,至于结果,他从不曾强求。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做官的料,就连立文的情商都比他高。这点是文老先生亲口说的,还说以后傅家真正重振,得看立文能走到哪一步了。
傅子寒没了重振傅家的重担,略有些放飞自己。来会试是想要看看自己的水平到底如何,也是想要给儿女博一个稍微好点的出身。特别是对静姝来说尤其重要,举人女儿跟进士女儿,选婿的层次都不一样。
能在殿试中得个稍微靠前一点的名次,他就可以走走师兄们的关系,在外地选个官,磨个几年等女儿出嫁了,他再辞官回同县,当个自由自在的夫子。这就是傅子寒对于自己人生的规划。
听完傅子寒的“愿望”之后,方曦城拍着条案长叹一声,若是他爹也能放他如此就最好不过了,到时候他也去同县买一座宅子,跟傅子寒比邻而居,在同一座书院授课,想想就很美好。
傅子寒先是哑然,而后失笑。
对于方曦城的背景来历,他清楚得很,也知道这位其实是原主的表弟。只是对方似乎一点不知情,所以他也没想要去挑明这点。他是了解了方尚书这个人的,权欲心很重,人说不上坏,但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唯一的儿子胸无大志?
方曦城一直没中进士还好,现在中了,殿试是不可能落榜的,那么他能走的唯一的路,就是他父亲方尚书给他选的路。
以一种极其隐晦的饱含同情的目光扫过方曦城的脸,傅子寒开心的多喝了两杯。
人正在微醺的时候,就听到旁边传来说话声,略有些冷淡,语气不像是年轻人。
抬眼看过去,就见到一个跟方曦城有六七分相似的中年美大叔站在梨花树下看着他们这边。
微风吹过,花瓣徐徐飘落,停留在那人肩头,衬着鸦色的外袍,更显出一股清冷态度。
“父,父亲您来了?”
虽早就知道父亲会过来,但方曦城这会儿心里依然有点打颤,刚才他大声抱怨父亲给自己安排的路,不知道父亲可否听见。
方尚书瞥了自家没出息的儿子一眼,不大想承认这货是自己亲生的。特别是在看到姿容淡定从容的傅子寒之后,有些遗憾不能将两人的性子调换一下。
第43章 殿试
方尚书, 美姿容。这是朝野内外都知道的事实。
然而真在眼前了, 才知道这六个字是多么贫瘠的形容。
看看方尚书,再看看方曦城,傅子寒按捺不住的想莫非是自家姨娘给拖了后腿?还是说, 曦城的来历不能说?
方尚书站在那儿看了他们一会儿,朝傅子寒点点头:“一起走走。”|
傅子寒恭谨的行礼, 落后小半个身子,跟了上去。
“诶,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子出招太飘忽,方曦城都没反应过来, 他就领着自己新认识的朋友拐过花树到一边儿去了。
“大方你是不是傻, 很明显你爹是认识傅兄的。倒是你,真的是第一次跟人见面?”
柳芩也很好奇的看着远处隐隐绰绰的两道人影,心里揣度他们在谈论什么。
“你记起来了?”
“没有。不过来之前老师跟我提到过,之前并不知曦城的身份,今日到了庄子上,听他两位好友说话就明白了。”
方尚书面朝湖泊站立良久, 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你别怪你姨娘, 她到底只是个妇人, 所有的责任都在老夫身上。”
“不不,姨父误会了。”傅子寒躬身道, “子寒从未记恨过姨娘,只是那时候年轻不懂事, 到后来便也不能再回头了。”
这点上傅子寒说了一半的实话。原主的记忆中没有了姨娘的存在,说明他是不记恨的,但是也没再将其当做自己的亲人。而傅子寒这样说,只是想要让方尚书别将注意力放自己身上。他实在拿不准这人的心思,算计不过就不如相忘江湖的好。
方尚书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没有说话。到傅子寒都要以为对方已经忘记他的存在的时候,他才再度开口。
“十五的殿试你不需担忧,但是你自己也得有个准备,这名次上或许不会如你所愿。再有,你可有想要以后要做什么?”
“倒是没有特意想过。”傅子寒腼腆一笑,“以前孩子还小,我自己也没想明白,所以白白耽搁了好些年。今次下场其实也只是想要了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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