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水麋鹿
“阿纤?”卫宴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她虚弱地笑了笑,强装出一副姿态。这件事决不能让卫宴知道。他那么敬爱他的阿母,若知晓了,说不定也会加入灭她的一员。她可没办法对付他,那心窍天生就比别人多几孔。
卫宴自然不信,他轻笑,“你最好还是告诉我。”
“我要下车了,你今天这般行径,说不定阿蓉回去会乱说。我要赶紧跟阿母解释。”顾阿纤逃也似得下了车。
卫宴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顾阿纤回了家,果然顾明蓉在顾夫人那里正坐着不知说什么。见到她,顾明蓉慌张一笑,忙道,“阿纤回来了,让我好担心。”
顾阿纤冷淡地瞥她一眼,没有回话,直接绕过她去顾夫人身边坐。
顾明蓉看着她,手指紧握。她想起顾阿纤出来的时候,作为宾客,就坐在自己现在这个位置。而今,却取代她享受嫡母的宠爱。
平日最爱喝的酪也喝不出味道了。她放下杯盏告退,但是堂中无人应她。
简直就如同丧家犬,她悲愤地想。
顾夫人看顾明蓉走了,轻轻摸摸阿纤的头顶,“阿蓉说卫宴带走了你?可有什么事?”
顾阿纤心道,就知道她回来会乱讲。
“无事。”
她不知道怎么把卫宴想要求娶的话告诉阿母。
顾夫人沉吟一下,“改日我会请陆夫人和陆郎君来。你不是素喜陆郎君的画吗?正好有时间可以请教。”
顾阿纤蹙蹙眉,她讨教什么?只会画沙雕火柴小人的水准。画出来还不笑死陆湛?
“你自己觉得陆郎君如何?”顾夫人温和问道。
顾阿纤听这话不一般,连忙抬眼去看对方。
“你知道,陆氏不许儿孙纳妾,只有过四十没有子嗣才准纳妾。这天下哪个女子希望与旁人共享夫君?你这十几年过得苦,阿母都知道。所以,阿母要为你铺好接下来要走的路。不能走错,否则错的是一辈子。”
顾阿纤想到卫宴,突然很想哭,在她灰暗的那段生活中,卫宴是唯一的光芒。
“阿母,他说,他说他也可以做到。”
顾夫人温柔地点点头,“少年人初始都会这么讲。他现在心里眼里都是你,自然只想要你一个。但是阿纤,将来呢?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青春不在,他位高权重,还会始终如一吗?男人的嘴最不可信。”
顾阿纤不说话了,她知道这都是实情。人心怎么可能恒久不变呢?
“卫宴惊才艳艳,是江左风华第一的郎君。这样的人,如何能抓得住一辈子呢?何况就是他愿意,他的阿父阿母岂能愿意?阿纤,婚姻从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
“你看王小娘,你要记住,妾氏永远是不安分的。与其整日担心你的孩儿,不如嫁给根本没有这种事情可担心的郎君。陆湛不好吗?虽然没有卫宴长相俊美,但也是清秀的男子。且才华横溢。”
说到这里,顾夫人笑一笑,“我们在这里挑来减去,还不知道陆家这么想的。说起来,陆家占着不准纳妾这条,不比卫家好进呢。但是,阿纤,你要先答应阿母,不可再和卫家郎君有瓜葛了。陆氏家教极严,我知道年轻男女,情到深处难以自持。你若被他哄得做出傻事,阿母再难替你周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双更,晚上6点第二更。
第46章
顾阿纤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全是卫宴和顾夫人交替说话的场景。理智上顾夫人说的全对,但是卫宴站在感性的小人旁边,只轻轻牵住她的手,她就没招了。
不过一旦想到她青春不在,卫宴却左拥右抱,她就下狠心甩开卫宴的手。脑海中那个俊美的郎君,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眼中布满阴鸷。
折腾到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着,以至于第二日被婢女们服侍时,还昏昏欲睡。
“女郎喝口这个。”璎珞递过一盏浅绿色的汁水。这是薄荷的枝叶煮的汤,清心醒脑。这个时候薄荷另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夜息香,也叫银丹草。
顾阿纤接过来抿了一口,立刻辣地闭紧了眼。
初云一边给她头发上别着珠花,一边笑,“女郎这下该清醒了。”
嗯,醒了。顾阿纤把杯盏放到一边。觉得舌尖都清醒麻了。
果不其然,朝食无论吃什么味道都怪怪的。全都在薄荷的支配下强行改变了味道。
收拾完毕后去厅堂向顾夫人告别,顾弦、顾明觉、顾明蓉也在那里。顾弦面无表情,顾明蓉始终垂着头。只有顾明觉一脸兴致盎然地谈天说地。顾夫人脸上挂着淡漠的笑在听。
见顾阿纤进来,顾夫人和顾弦脸上才显出真挚的笑。
“快来阿母这边。昨夜睡得可好?”顾夫人担心地问。她一夜懊悔,不该说的那么透彻。小女儿失魂落魄走出的样子她不是没见着。但是如果不这样,建康的女郎,哪个能抵挡得住那种郎君的攻势?
他只需笑一笑,想必阿纤就丢盔弃甲了。哎,实在是长得太好看。
几人见到齐了,便向顾夫人告退。
顾弦走在顾阿纤身旁,低声问,“最近阿宴总找你吗?”
顾阿纤一愣,以为顾夫人告他的,“阿兄放心,我再不应他了。”这话说完,心尖有点点刺痛。
顾弦也一愣,良久点点头,“这样也好。阿宴......根本抓不紧他的。”
出了府,见又得跟顾明蓉一辆车,她皱皱眉头。以为顾明蓉又要聒噪。但一路上,顾明蓉比她还要沉默。
带着一丝奇怪的感觉,来到了青山脚下。这里就是卫家东府庄子的所在。说是庄子,更像一座山水园林。天然的青山做屏障,亭台楼阁,架山跨水。金珠玉贝随处可见,非常奢华。
卫鸿在门口等着他们,看见顾阿纤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还没来得及招呼,就见又有两辆犊车驶来。看着卫家的标徽,本以为是家里人送东西来了,下来的人却赫然让他一惊。卫宴?
“你怎么来了?”卫鸿和顾弦同时道,只不过一个厌恶一个惊喜。
“怎么,不欢迎?”卫宴道。他目光立刻越过所有人,黏在了顾阿纤脸上。但是对方微微避开,让他眸色一沉。
“欢迎,当然欢迎了,”卫鸿哈哈大笑,“今日殿下也在,想来比我更欢迎。”
东宫跟皇后不睦,人人皆知。顾弦紧锁眉头,担忧地望了卫宴一眼。
卫宴丝毫不介意,“哦,殿下也在,可真是热闹。”
东宫太子正在厅堂坐着饮茶。旁边坐着一个着罗裙的清秀男子,笑眯眯地小声说话。
听见卫宴来的消息,司马澈淡淡“唔”了一声。但是罗裙男子却惊喜地“呀”了一声。
见司马澈看他,方抿嘴一笑,“奴素来只听卫郎大名,却无缘一见。也不知是怎样的绝美俊颜?”
司马澈眸光阴郁,他是见过,那又怎么样?想起与皇后相似的那张脸,他就无比厌恶。
“殿下会不会见到卫郎后,就嫌弃奴了?”罗裙男子妖娆地扭着腰肢,撅着嘴。
“怎么会?”司马澈微笑着拧一下他的脸。手指间肌肤滑腻,他轻捻指腹。两人之间气氛暧昧无比。待男子将头枕在他腿上,他的眸光重新阴沉下来。他是喜欢男子,但不代表是个男子都喜欢。
卫宴?呵,卫家西府的人都该死。
顾阿纤跟随着兄长走进厅堂,对卫宴的目光一路熟视无睹。她只想着快点把这天凑合过去,以后回家,她老老实实的,再不出门了。
众人向司马澈行过礼,得到他的允许起身。
司马澈环视众人一番,最终停留在卫宴脸上,嘴角略带讥讽,“宴弟别来无恙?”
顾阿纤才想起来,卫宴是太子的便宜小舅子。只不过,看起来两人之间并不和睦。
卫宴淡淡一笑,“托天家的福,还不错。”
司马澈笑,“很好,孤就希望你还不错。这样母后也会放心。”
顾阿纤看着他们这幅明明都盼着对方快点死,面上却是一家人的和睦,隐隐有些不安。
司马澈除了跟卫宴有一两句话,对其他人看都未看。包括庄子的主人卫鸿。
卫鸿丝毫不以为意。等众人入席,他笑着朝左右招招手。顿时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一群人,丝竹声声,舞姬们穿着罗裙光着脚,扭起了腰肢。
顾阿纤本在观看,但是怎么看看怎么觉得不对劲。这些舞姬,腰肢虽然柔软,眼神虽然妩媚。但是实实在在是一群男子。她环顾周围人的表情。除了司马澈和卫鸿兴致盎然,其他人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顾弦脸露不耐,眼中全是厌恶。
顾阿纤喝了一口樱桃酒,把目光从舞姬上移开。只觉厅中有两道视线一直黏着她。一道是卫宴,她自然知道。但为什么太子身边那个罗裙男子也一直笑眯眯地盯着她呢?
他们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此时厅中灯火耀眼,厅外却只有一弯月隐在云朵中。
樱桃酒甜但是劲头却不小,顾阿纤只喝了一点,就觉头晕晕的。她连忙食些素菜。这才压下心慌慌的感觉。
耳边全是卫鸿的高谈阔论,不停地说着哪家郎君俊美,哪家郎君与家僮暧昧。
眸光也偶尔瞥到,卫宴淡淡地品着酒的模样。
司马澈待卫鸿喝酒润嗓的间隙问道,“那位女郎就是卫司空养在外边的女儿吗?”他目光如电扫过来。旁边的罗裙男子微微皱眉。
卫鸿笑了一笑,“殿下,就是那位女郎。”他目光黏糊糊地在顾阿纤身上转了一下。引起卫宴和顾弦同时沉下脸。
司马澈随意点点头,没有再关注。
顾弦松口气。
东宫那个传言已久,虽然已有了太子妃,但是良娣却差一人。据说天家正在考虑从世家大族选一个。这无疑是把人推进火坑。他听闻太子连碰一下女子的手,都会心生恶心。
他不由得考虑起今日卫鸿邀请他们来的目的。
十有八九与他和阿纤有关。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顾明觉。若是这个烂人敢打他和阿纤的主意,他必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将盛满酒的杯盏轻轻推了推,这一晚,打定主意滴酒不沾。
卫鸿见他并不饮酒,微微皱眉,对着旁边斟酒的美姬施个眼色。美姬立刻柔柔地劝酒。但是顾弦立刻厌恶地避开。
卫鸿这才想起,这美姬是男的。他摸摸鼻子,光顾讨好太子了。忘了其他人都不好龙阳。
不过好在菜里也下了料,虽然没有酒那么烈。
除了丝竹和舞乐,以及卫鸿聒噪的嗓音。其他人无一出声。司马澈感到无聊,便想早早散了,好去泡那个据说有药理之效的泉水。
卫鸿素擅察言观色,忙道,“殿下舟车劳顿,不如早早休息。”
司马澈微微一笑,“也罢,你们乐吧,我是有些累了。”
其他人也巴不得快点散了,只有顾明觉不住的看着顾弦。顾弦滴酒未沾,他简直快急死了,恨不得过去硬灌。
太子离去后。大家纷纷站起。顾弦刚一起身就觉头晕脑胀,身子一斜就要歪倒。
卫宴飞快地扶住他,迎着顾阿纤担忧的目光道,“无妨,我来照顾他。”
顾阿纤点点头。
顾弦也不吭声,直到卫宴把他扶回了房间才低声道,“阿宴,饭食里搁了东西。”
“我知道。”卫宴目光冷冷,取冷水浸过的帕巾给他擦脸。
“你觉得怎么样?是头晕还是身体燥热?若是后者,我这就去找个婢子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