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水麋鹿
顾阿纤不想理他,转头就走。
顾弦和王珞迎面走过来。
“阿宴,你怎么在这儿?”顾弦惊喜地问。
卫宴的目光凉凉地在王珞脸上扫了一下,没有回话。
“我们要去江边炙肉,一起去啊?”顾弦热情道。
“你们先去,我还有件事要办。”
“你总有事。”顾弦抱怨道。自从那日从山庄回来后,卫宴就变得非常忙。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阿弦,既然卫郎有事,那我们就先走吧。”王珞道,无视那道凉凉的目光。
卫宴注视着他们离开,这才朝解签的大殿走去。
刚刚匆忙间勉强记下了签文,也不知道究竟抽的是什么签?
*
江边支起硕大的庐帐,数十名婢女捧着食具穿梭。账外竖着火架,几个庖人在淋着蜂蜜炙烤乳羊。
顾阿纤随意吃了几口便跟顾弦说,要去江边走一走。
顾弦知她最近心意不顺,散散心也不错,遂点点头,“不要走远。”
十月的江风有点大,裙裾、衣带迎风飞舞,看起来就像要飞走一样。顾阿纤走到两棵树交织的地方避风,正巧有两位女郎也在这边。一个是熟悉的羊曼娘,另一个是她的女伴。
羊曼娘见顾阿纤过来,声音突然变大,“哎,阿蓉好惨。听说在东宫的日子可惨呢。连奴婢都不如。以前是高门的贵女,现在去侍奉一个娈童。”
顾阿纤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转身准备回庐帐。
“这真是晦气,没见过这样的姊妹,生生把人逼进宫去。”
顾阿纤猛地回过头,“你在说谁?”
羊曼娘尖酸地笑着说,“谁心虚就是谁。”
“你知道事情经过吗,就这样空口白牙的诬蔑人?”顾阿纤逼问道。
羊曼娘嚅嗫了一下,又硬气起来,“不需要知道。你没回顾府之前,阿蓉明明好好的。都快要跟卫宴定亲了。”
“你说谁要跟我定亲了?”
三人同时僵住,转过头来,就看见卫宴从树丛后绕过来。
羊曼娘立刻像咬着舌头一般,用手捂住嘴。她的同伴也忙低下头。
卫宴目光不经意掠过顾阿纤,在她脸上轻轻顿了一下,轮到羊曼娘和她的女伴就是寒峭的睥睨了。
“怎么不说话了?”
羊曼娘的同伴忙推推她。羊曼娘只能勉强笑道,“卫郎,我们说着玩,当不得真的。”
“当不得真?”卫宴嘴角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你不知三人成虎吗?言语如刀,不愧是长舌妇人的利器。”
听到被形容成长舌妇,羊曼娘脸立刻红的滴血。
“顾明蓉已被阿父除名。具体情由也不便向羊家一一禀明。但是有一点,她若没做错事,也不会落此结果。”顾阿纤道。
羊曼娘自然知道,除名是大事,建康哪家高门没有听说?只不过不好打听,都在暗暗猜测顾明蓉究竟做了什么。她哪里会为一个被家族除名的人说话,只不过是看顾阿纤不爽而已。
盯着卫宴冷淡的目光,她没脸再待在这里,嘴里喃喃道,“我再不说了。”拉着同伴就向庐帐跑去。
顾阿纤看向卫宴,后者却一句话没有,直接面无表情地离开。
她一时僵在原地,实在不懂卫宴前面维护她,后面就一副陌生人的表情。既然不想见她,干吗还替她说话?
回到庐帐,卫宴坐在案边正听顾弦叨叨。见她进来,目光立刻转向一边。
“阿纤,快来,刚烤出的乳羊。”顾弦殷勤地将盘子推过去。
顾阿纤漫不经心夹了一片,没想到炙肉滚烫,她一下烫到嘴唇“呀”了一声,慌忙扔下。
“怎么了?烫到了吗?”顾弦问道,忙起身要看。
但是卫宴比他速度更快,绕过来单膝跪在顾阿纤面前,捧起她的脸,低声道,“我看看。”
顾阿纤被他辖制的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任由他抚摸自己的嘴唇。
卫宴素日爱武,指腹粗粝,唇瓣柔嫩,被他触碰后更红了。
他微微皱起眉,“是红了一点。”
顾阿纤只觉嘴唇麻麻酥酥的,脸颊飞红,不停地推他。
顾弦瞠目结舌,从头至尾嘴就没合过。
卫宴确认没太大事后,松开手只淡淡讲了一句,“烫就不要吃了。”就起身回到原位坐下。
顾弦的头始终随着卫宴的方向转动。见卫宴占完自己妹妹的便宜回来了,心里那股不爽又出来了。“你故意的吧?”
全庐帐的郎君女郎们都看到了,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想起幼时他们玩的游戏。卫宴把要猎的动物通通印上卫字,不许其他人碰。就像打上他的烙印。
刚刚还有郎君在阿纤旁边转圈,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卫宴不理他,只给自己斟满酒。
王珞若有所思地看看卫宴,看看顾阿纤。
顾阿纤满脸羞恼,什么都吃不下了。
黄昏时,众人准备散去。顾阿纤好不容易盼到这个时候,也不等顾弦跟人周旋说话,第一个出去。
当她在几十辆犊车中寻找自家的车的时候,一股大力把她拉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卫宴!”顾阿纤怒目圆睁,扬起头看着把自己困在车厢旁的那个人。不明白他一会儿对她热情,一会儿对她冷淡是为什么。
“阿纤,我阿父昨日去跟顾司空露出想联姻的口风,但是被拒绝了。”卫宴的眸子再没有那样璀璨的光,暗淡的仿佛无边的黑夜,“阿父让我放弃,说他不会再提第二次。”
“但是阿纤,我舍不得。”
温热的呼吸连同话语,在耳畔落下。顾阿纤立刻想起那天夜里,若即若离的亲吻,脸一下就红了。
“你,你先站好,不要离我那么近,好好说话。”她慌乱地去推,但是卫宴的唇就这么顺着耳垂滑下来,在脖颈处温柔且贪婪地流连。
“卫,卫宴。”干推不动,顾阿纤急地开始滴泪。她浑身发软,第一次知道情愫是那么撩人。
感觉到她在哭,卫宴停了下来,捧着她的脸用手指抹去泪水,眸光里捻着少女的清影,“我让你害怕了吗?”见她胡乱点着头慌张地如同一只小兔,他勉强勾勾唇重新把人拥进怀里,“谁让你背着我跟人去抽姻缘签。”
他解决了陆湛,原以为就水到渠成了。但是似乎顾夫人不是一般的不喜欢他。没有陆湛,万一还有王湛、肖湛。
“阿纤,再等等我。”
声音透过胸腔闷闷地传过来,顾阿纤叹口气,感觉脑中被搅得一团糟,“我阿兄怕是要来了。”她只得先提醒卫宴把她放开。
卫宴松开她,但是目光仍黏在她身上。
顾阿纤感觉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等了一会儿,甚至都听到顾弦说话的声音传来,卫宴都没有说出口。
卫宴轻轻叹口气,牵着她的手,帮她找到犊车。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顾阿纤觉得今日的卫宴实在古怪,但是究竟为什么她也想不明白。知道第二天,顾弦来找她,她才知道,万事总有因。
“锺离城?”她喃喃道,“那里现在不是正在打仗吗?”即使她再不关注朝政实事,也知道此时锺离正发生战事。
因为锺离是临傍淮水的军事要塞,且地近建康,扼守淮南险要,一直是势力必争的战略要地。
顾弦点点头,“此次虞军来势汹汹,阿宴的大伯就是这次率军的统帅。”他叹口气,“卫家都急疯了,谁能想到阿宴不声不响跟着走了。”
“他去做什么?打仗是要死人的。”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了,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跟他大伯上过战场。那一次把曹夫人急死了。回来后看得他严严的,哪都不准去。”
“哎,”顾弦叹口气,眼里却是与叹气完全不相干的憧憬。阿宴太厉害了吧?他也想去啊,像话本里那样建功立业,是每一个爱武男儿的梦想。
“阿兄,你不会也想去吧?”顾阿纤怀疑地看着他,“卫宴有自家大伯护着,自然无事。你可不准胡思乱想。”锺离城总是被打,她有些不以为意。但想起卫宴的大伯,又有点不确定起来。
“我哪里敢,”顾弦苦哈哈道,“十五岁那年,我其实也要去的,但是才收拾好行囊就被阿父发现了。”
“然后呢?”顾阿纤忍笑道。
“然后我就拥有了一个不对称的屁,股。”顾弦将茶汤一饮而尽,发觉似乎这话在妹妹跟前说有些粗鲁。他连忙打着还有事的幌子跑了。
锺离城的消息一天天通过顾弦的口传过来。
大京的守军在洛口溃败之后,北虞的将领想乘胜荡平东南,包围了锺离城。等卫大将军率二十万大军赶去,锺离城已经被包成了饺子。
卫大将军只得连夜在锺离城外筑起一座营垒。但是虞军占据优势,连连攻营。只把卫大将军打的连连后退。离锺离城越来越远。
当夜卫大将军派出数支队伍突袭,纷纷折损。只有卫宴率领的八百骑兵突袭出去,并且绕到敌側焚烧营垒和桥梁,为大军夺得了通向锺离城的路。
一时在双方军队中,声名大振。
这日,顾阿纤又在听顾弦带来的消息。
“阿宴好了不起,他在虞军进攻时,佯败后撤,将虞军吸引进埋伏圈;然后从侧翼派出两支队伍,绕到虞军背后,奇袭了虞军的最后一道防线。现在锺离城已被救下,陛下给卫家连连发下赏赐。等阿宴回来,我想以他的军功,必能分个什么将军做做。”
顾阿纤看着顾弦跃跃欲试的模样,抿嘴笑道,“那这样看来,很快就打完了,阿兄你别想着去了。”
可好消息还没过去多久,卫家再次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六点还有一更,ps:阿纤下章就要换地图了,有个比较重要的角色出场^o^
第50章
“不是已经把城夺下来了吗?”顾阿纤惊慌道。她以为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北虞的平阳王元恪率领二十万大军压过来。战况立刻趋于胶着。阿宴奉命夜袭截断粮草,但是元恪直接让人点燃了粮草。”
“听说,是消息走漏,虞军宁愿焚失去自己的补给,也要烧死阿宴。”顾弦声音低沉,目光隐隐透着悲痛,“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也许阿宴没事。”
“卫家已经派人去了。这两日你不要出门。乖乖在家待着。”有句话顾弦没有说,曹夫人伤心欲绝,扬言让顾家女郎陪葬。她认定如果不是为了求娶阿纤,卫宴不会去钟离城。
顾夫人也怕卫家得了失心疯,真会拿阿纤出气。嘱咐顾弦时时去看着阿纤,让她这段时间不要出门。
顾阿纤心慌了一阵,渐渐静下心来。她抚摸着膝上的黑兔子,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卫宴没有死。
顾弦仔细瞧了瞧自家妹子,他最担心的就是阿纤对卫宴动了心,那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就太大了。
顾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她比平日更加关心,各种吃食换着送过来。担心阿纤憋闷,甚至还叫了王家的几个外甥女过来住几日。
一日天蒙蒙亮,顾阿纤被隐隐传来的哀音吵醒。见她询问,碧圆连忙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