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喝壶好茶嘎山糊
稍稍垂着头,芳仪纹丝不动地站着,任人仔细打量。就听见一个男声响起,有着变声期特有的嗓音,“你就是索尼大人家的二格格?抬起头来。”
芳仪依言抬头,飞快的向上座扫了一眼,又垂下眼皮,就听见男声接着道:“听说你很会摆弄花草枝叶,今儿个又这样打扮,怎么没提一个荷仙姑的花篮子?”话中透着笑意。芳仪心里警铃大作,自己在宫里也就编了这么一次,而且也马上毁了,这人竟然知道,大内密探,真有那么神?也不管后面的话有点蹊跷了,嘴上应到:“回皇上话,那不合规矩。”
旁边一个蒙语道:“是个守规矩的,不错。皇上想是也觉得不错吧?”看来是皇太后,这位是蒙古来的,习惯说蒙语了。不过这样一来,康熙也不再和芳仪说话了,只是回答皇太后道:“还是全凭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作主呢。”
孝庄也笑着说:“还是要合了皇上的意才好。”
芳仪只是垂着眼皮作二傻子状,听了退令,行了礼,才后退着出了去。至于其他秀女的应答之事,芳仪就不知道了。下半晌,芳仪和芳颖等首批被送出了宫。后头还有许多秀女出宫的,不过,也有留下来直接挪了地方的。
康熙四年七月初七日以太皇太后懿旨,聘辅臣索尼孙女、内大臣噶布喇之二女赫舍里氏为皇后,行纳采礼。
只是在这之前,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原委了。而更在芳仪出宫的第二天,景阳景涣等表兄弟就找上门来了。说是来探望病中的芳颖格格的。芳仪当然也出来一起坐了。其实,在宫里,芳仪就不同芳颖聊天了。这会儿,坐在一起,又有景阳兄弟在一块儿,别人觉得怎么样,芳仪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别扭的慌,更何况小白杨同志一直盯着她看,而芳颖的眼神也不遮掩,就这样来回的在景阳景涣芳仪之间打转。
芳仪不想委屈了自己,这以后要委屈的地方还多着呢,这会儿还是让自己舒服些的好,就首先称累了告退,也不管小白杨冒火的眼神了。虽然小白杨不错,也是自己看着长大了,但是啊,也只能徒呼奈何。
出了屋子,芳仪也没回自己的小院子,只是一个人在府里到处乱走着。想着自己也这府里呆了这些年了,这花园各处的倒也有些回忆的印迹了。正感叹着,就听见身后一阵急急的脚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猛地别人抓住了手腕子。芳仪扭头一看,果然是小白杨同学。这人也不说话,拖着芳仪就要跑。芳仪虽然可以甩脱,但总是不忍心让自己家的娃儿再伤心,叹了气开口道:“你放手,我跟在你后头便是。”
哪知这话一说,小白杨倒是不走了,静默的看了会儿芳仪,就要说话。
正文044未知少年心
芳仪见景涣这个样子,实在怕他再难受,只好抢先开口道:“表弟,怎么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弟弟,只可惜,你这个弟弟还欠着我一个大西瓜呢。”
哪知小白杨发了耿劲儿,也不听芳仪的说话了,也不怕芳仪以前作弄他了,说:“我倒是没把你当成我亲姐姐呢。”
一听这句话,芳仪只是叹气,心道,多好的娃儿啊,多好的小牛犊啊,可惜了我这株老草,没给喂上,还伤了人小牛犊的心。可是接下来景涣的一句话,就让芳仪差一点绊倒了,“我一直把你当做我嫂子的。不然,我能那样让你作弄的?”
芳仪这会儿已经顾不上鄙视自己的自作多情了,心里只是没上没下的,再如何年纪的女人,听到自己欣赏的人,其实可能喜欢自己的类似的话,心里都会感触的吧?只是接下来的话,又让芳仪看清了事实。
“我知道这事情怪不上你,可是,你好歹得跟我哥说个话,有个了结吧。”景涣丢下这句话,还是气鼓鼓的,又闷头拉着芳仪就走,像是怕芳仪逃走似的,也不顾芳仪跟得上跟不上了。
芳仪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被景涣拉着,努力的跟上景涣的步子,也不知道是不知所措到了极点还是怎么的,心里竟然无厘头的冒出个想法,幸亏今天自己穿的是平底鞋,不然可就麻烦大了。
景涣要带芳仪去的地方也不远,总算在芳仪披头散发之前,一拐弯,一个背影印入芳仪眼睛,记忆中的修长,还是那样的让人赏心悦目,不过,大概是芳仪心中有点文艺腔,总觉得多了点寂寞忧伤。其实,芳仪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心情作怪罢了。
像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人一转身,就这样看着芳仪,也没有迎上前来,只还是在原地看着,不过,依稀中,芳仪看到那人的脸上还是带着微微的笑。
等到了跟前,景涣才松了手,粗声粗气地说道:“我就在前头看着,你,你们好好说说话。”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就拔腿走了。景阳倒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只是还是带着笑看着芳仪。芳仪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努力的调匀着气息。渐渐的,在那种温柔的眼神下,芳仪不知不觉得低下了头。
“我以前一直想着,你会如何的向我走过来,是像额娘每次迎着阿玛回府的样子呢,还是像景霞惦记着人的样子,就是芳萍缠着景涣的样子,我都拿来想过你,可也知道,你和她们是不同的。今日里才知道,你走向我的样子是这样的。”景阳轻笑着说道。
“看着你这样急急忙忙的跑向我,虽然是景涣拉着你的,可是我还是开心,真的开心。哪怕是你跑的喘气,都是为了来见我。”景阳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散了什么似的。
芳仪静静的听着,忽然间,鼻子很酸,这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虽然对于眼前的少年,芳仪并没有动过心,有的也只是欣赏,可是这时候,这份浓浓的情意,让芳仪措手不及,多年未流的眼泪,就这样普拉拉的全出了来。
景阳还是这样看着她,看着她眼泪淌过脸颊,顺着下巴低落的样子,轻声道:“我还看到了你哭的样子,知道这泪是为了我淌的,我真的开心。只是,你再这样哭下去,我怕是也忍不住。”说话间,探手拿出块帕子,想要给芳仪擦拭,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只是递给了芳仪。
芳仪接过帕子,一边擦着眼泪,可是眼泪怎么会说停就停的?只是觉得喉咙口生疼生疼的,不知道是因为哭的,还是因为心跑到了喉咙口那地方去了。
“你哭的样子都挺特别的,可还是别哭了,乖,等会儿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景阳还是轻轻哄劝,可接着芳仪又听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哄你,却不知……”,这话倒了最后,语调已经变了,那伤心缱绻怎么也藏不住了。静默了一会儿,又听着景阳恢复了前面的语气劝着芳仪。
芳仪从不知道,开心的语气也会那样让人听着想要落泪。这一刻,她只想不管不顾的就这样哭下去,可是她又实在不想再让这个眼前的人用快乐的语气说着心中的悲伤。
“都是我不好,我原想着我们快快乐乐的说会儿话,就算是告别,也不能让你伤心的。只是没想到招了你这么多眼泪。”
芳仪努力忍着眼泪,总算是止住了,抬手用景阳的帕子擦了脸,想要把帕子还回去,可是又迟疑了,这好像是脏了吧?怎么能还给别人?没想到,景阳看她不哭了,就从她手中抽回帕子,仔仔细细的叠好小心的收了起来,就像是对着一件珍宝,差点儿,就让芳仪又流泪了。
芳仪从开头到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样被景阳的一举一动牵引着情绪。景阳看她不哭了,才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到芳仪面前。芳仪一看,还是个比荔枝大不了多少红翡雕琢而成的石榴,只是这个与以前的那个不一样,雕成了石榴成熟开口笑的样子,从那个笑口里还有一颗颗饱满的石榴籽。
“这是和以前的那个一起得的,原想着等你以后来我们府,它们就又可以作一处了,现在却是不行了呢。石榴开口笑,多子多福,你留着吧。”
芳仪哪里敢接,这代表着什么,她怎么能就这样收着一颗少年心。终于,她煞风景说道:“前头那个被姐姐讨去了,你还是留着,以后它们还是会在一处的。”
景阳终于脸色变了变,“那也不是我想的那样的。我只知道,我把那个给了你了,快收起来吧,难道说,你想让我砸了它?”景阳少有的强势起来。
芳仪终是颤抖着手,接过了这个彤红剔透的石榴,可是明明应该冷冰冰的东西,却让芳仪觉得灼手,滚烫滚烫的。
正文045他和他和她
估计是时间久了一点,这边芳仪才收好那颗石榴,景涣就过来了,还故意的放重了脚步。只是景阳还是看着芳仪,一直看着。景涣走到身边,瓮声瓮气的开口道:“时间久了,该回去了,先把芳仪姐姐送回去吧。”
景阳嗯了一声,却还是不挪动步子,又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递给芳仪,道:“差点儿就把这个给忘了,你也别怪景涣了,是我拦着不让他送的。这些东西,我原想着只有让我来寻摸才好。这个,就替他赔罪了。”
芳仪一看,原来是个小儿拳头大小的绿玉,雕成个青皮西瓜样子,上头还顶着一段西瓜秧子两片西瓜叶子,这叶子下头还藏着个米粒大小的蟋蟀,活灵活现的,端是可爱。景涣还是藏不住话,说道:“这是我哥打了好多的稿子,又亲自盯着人做的。”景阳轻拍了下景涣,景涣才住了嘴。芳仪再也不想多说了,接了过来,死死的攥着。
一路上,几人再无一话,就连景涣也死死的紧抿着嘴。到了芳仪的院子,终于要道别了,景阳这才说道:“我的侍卫替补下来了,我会努力升上去。争取到乾清门当差。我会护着你的。护着你成为大清最荣耀的皇后。”说完了,才拉着景涣转身,再没说一句告辞的话。
芳仪浑浑噩噩的回到房中,李奶嬷见了她这样子,也不问什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张罗着给芳仪梳洗。
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芳仪找出了以前的那块帕子,以后老旧了,可芳仪还是小心翼翼的用它包裹着一颗白菜、一颗石榴、一个西瓜,仔仔细细的收了起来。
芳仪晚上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早起,精神并不太好,眼睛也是肿肿的,所以给福晋少福晋请过安后,芳仪就宅在自己的屋子里。又想着自己这样子给人看了总是不好的,就想着敷敷眼睛,顺便也敷个脸,以后,这张面皮可要好好的保养呢。
就这芳仪指使小橘子忙东忙西的时候,说是殊兰格格来访。芳仪虽然奇怪殊兰事先也没打声招呼就这样来了,可还是挺高兴的。而且她也牵挂着殊兰的状况,原本想等两天在上门去看看她的。
一叠声的快请,芳仪这边也顾不得再让小橘子弄那些东西了,忙着净了面。才收拾好,殊兰就进来了。芳仪看着殊兰,才短短几天,这丫头就瘦了不少,果然啊,不管在哪里在哪个时代,失恋是减肥的好办法之一。
芳仪忙招招呼着殊兰坐,又让人快上茶。没想到殊兰只是冷冷的说道:“不敢当未来的皇后娘娘这般招待,我只是说两句话就走的。”
这话听着直刺芳仪心窝,芳仪就知道事情不对,也不再客套了,让人都下去,才对殊兰说道:“我听你说话的样子不对,想是有什么误会的,你还是坐下来慢慢说吧。”
殊兰见现在屋子里没人了,也就不再端着刚才的样子,一屁股坐下来,冷笑道:“误会?哪里有误会,只是我识人不清,错把歹人当好人,掏心掏肝的说了心里话,没想到转身就让人背后捅刀子。那些事情,什么人做的,什么人最清楚。我可一点没沾,可最后却被扣了屎盆子。你敢说,与你无关吗?”
芳仪这才知道,这孩子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可真是个直脾气的人,不管是不是自己做的,对于她来说,已经就这样的,而且,如果自己真是像她所说的,这般撕破脸,以后还有她的好?
不过,芳仪还是不想失去这样一个朋友,自己才尝过被人背叛的滋味,那滋味,实在是不好。所以还是好脾气的说道:“真的与我无关的。你要怎么样才信我?”
“信你,那你去和太皇太后老人家说说,你一点儿也不像当这个皇后。信你,那你就说说,我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对你说的话又是怎么样的,我说的是凭真本事,可不是那些个下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