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愫
比如那个钱道长,他还真是正宗,在茅山学的道,这已经是几个人里最扛女鬼打的一位了,结果在项云黩和阿娇的面前那就不值一提。
余下那几个除除小邪祟也还成,比如倒卖倒卖符咒,再比如看个风水什么的。
钱二没想到那个在宅子一点不起眼,一整夜都在树底下睡大觉的老孙,也是个中间人,而且他手里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真是财不露白,真人不露相。
今天一早老孙就给钱二打电话:“别老是想窝在江城那么个小地方,请动两位大师出江城走走,出场费咱们好商量。”一付财大气粗不差钱的样子。
两位大师一位是项云黩,另一位就是阿娇。
钱二正心疼这笔大买卖飞了,没想阿娇主动联系他,钱二嗞牙咧嘴:“那项队长……”
“他出差去了,管不着我。”阿娇到了古董城,上楼拿余款,她要去西市,像任家莹保护周哲瀚那样,保护项云黩。
阿娇觉得自己简直太伟大了,项云黩对她这样坏,而她还大鬼有大量,既往不咎的保护他,他不送自己一个金屋,那就真的太不合适了。
钱二试探着问:“那,您去西市,是去?”保不齐她有别的业务呢。
阿娇也不跟钱二说实话,她说鬼话:“去玩。”
西市也没什么能玩的地方,钱二想了想:“那儿离西安倒是近,十三朝古都,始皇陵啊未央宫
啊,还都能看看。”
阿娇骤然变了脸色:“现在还有未央宫?”
“怎么没有,遗址博物馆嘛,那还有汉朝十好几个皇帝的陵墓呢。”钱二原来倒腾过汉代的东西,可没少赚,那些个地方,年轻的时候他全都跑过。
“汉朝……皇帝的陵墓?”阿娇先是喃喃,尔后又问钱二,“那有没有汉朝皇后的陵墓?”
钱二还真没注意过:“我倒是记得有个什么夫人的陵在汉武帝陵墓边。”钱二还以为阿娇是对这段历史感兴趣呢。
他搓着下巴:“那夫人一定特别漂亮,肯定是特别受汉武帝的宠爱,要么怎么连皇后都不在,单单这么个夫人陪在身边呢。”
话音刚落,阿娇推门进了古董店,她脸色十分坏,坏得钱二打了个哆嗦,着急忙慌的给她端茶递水。
阿娇坐下来,嘬了一口棒棒糖,消消火气。
钱二还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惹了这小姑奶奶不高兴,他缩着脖子问:“那,替您定去西市的机票和酒店?到了地方再包个车?”
阿娇想了想,沉着一张脸说:“我要去看看刘彻的墓。”
看刘彻墓是假,阿娇想去找找自己的坟头,没人给她上坟,她就自己给自己上坟。
项云黩坐在高铁上闭目养神,在脑海中梳理灵顿路程45号的灭门案,这件案子虽然时隔五年了,但是方方面面都让人影响深刻。
无论是杀人的手法还是凶案现场都匪夷所思,一家三口被吊头放血,挂在天花板上,好像三个被血染红的晴天娃娃。
民警们破门而入的时候,三具尸体的头歪向一边,脚尖仿佛还在摇摆挣扎。
当年查案的刑警,预言过这个凶手很快又会犯案,如此丧心病狂的虐杀,这个罪犯很有可能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必定心理变态。
像这样的虐杀,给他带来的快感是普通犯罪无法满足的。
可没想到到这一案过后,凶手就蛰伏起来,没想到他的犯罪冷却期会这么长,而且第二次犯案的地域间隔这么广。
项云黩在脑海中回想现场的照片,正想的出神,老韩的声音突然在他脑中想了起来:“云黩,你要出江城?”
鬼差过境要给沿途的鬼差们打招呼,就像项云黩要办个协助办案的手续才能去西市总局一样。
项云黩正有话要问老韩:“灵顿路45号,1804室那一家三口被害人怎么样了?能够案件提供线索吗?”他们虽然成鬼狂化,但对项云黩来说依旧还是被害人。
老韩笑眯眯的:“他们虽成厉鬼,却还没有害过人命,等怨气消散就能投胎去了。”
张峰只是受伤,并没有死,判官网开一面。
“可惜他们都没有看见凶手的脸,我也查过,但阳世的案件,阴司不能插手。”这三个苦主告了是告了,可只有说得出姓名时才能缉回地府,魂魄受审。
张峰也是以魂魄形态过了孽镜台,照出一生罪恶的。
简单来说,就是人死了,才归阴曹管。
除了此之外,老韩还带到这一个好消息,他告诉项云黩:“你的临时鬼差证停用了,你转正了。”
项云黩火速升职,从此以后他就是正式鬼差,老韩把鬼差证交到项云黩的手里,对他说:“以后你就不止一条铁链能用了。”
说着给了项云黩一本鬼差手册,写明了鬼差的职责任务,还有地府员工优待,项云黩正在脑海中翻阅这本册子。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那人十分不客气,娇滴滴指使项云黩:“我要坐窗边。”
阿娇本来想坐飞机的,先到西市吓项云黩一跳,但这种事她怎么能憋得住,给姜宸打了电话,不费吹灰之力就骗出了项云黩坐的班次。
让钱二赶紧买票,在商务座里舒舒服服坐到现在,看了两部电影吃了一堆零食,然后才来找项云黩。
她得意洋洋的翘着下巴,车都已经快开到站了,他总不会这时候把她赶走了吧。
项云黩刚要说话,就看见阿娇身上有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他揉揉眼睛,看向四周,整个车厢无人有这种雾气,只有阿娇有。
项云黩刚刚翻过鬼差手册上的那一页,他又翻回去,上面写着一句话“能见死气,凡有死气在身者,命不久矣。”
阿娇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在他眼前挥挥手:“你傻啦,我要坐窗边。”
项云黩茫然站起来,阿娇靠窗坐下拿出平板,还掏了一袋零食,交到项云黩手里,他习惯性的替她打开,阿娇十分满意项云黩一句话都不问,她戴上耳机看恐怖片儿。
嘴里嚼着薯片,掏出一把来,塞到项云黩嘴里:“你也吃。”
项云黩并没有咀嚼,他盯着阿娇出神,那淡蒙蒙的死气在她身边,挥之不去。
第56章 阿娇今天被偷吻了吗
阿娇脱了鞋子,盘起两条腿,外面是沿途景色,身边是项云黩,这个位子一点也不如商务座的舒服,但闻到项云黩的味道,阿娇便十分安心。。
至于那个拿了阿娇商务座的票,从二等座一下升级到商务座的乘客,乐颠颠走了,一句话也没多问,小姑娘追帅哥,那可真是舍得下血本。
项云黩整个人都僵在座位上,这一回不是因为阿娇歪在他肩上,也不是因为她细软长发簌簌滑进他衣领中。
而是因为她身上那围绕不去的死气。
项云黩稳了稳心神,他马上想起老韩第一次见到阿娇时的样子,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
阿娇捧着平板,在看道士捉僵尸的鬼片,这些僵尸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跳来跳去十分恶心,她皱着眉头,电影里僵尸张大嘴巴撑满整个屏幕的时候,阿娇“啪”一下把平板合上了。
“咔擦咔擦”吃了半包薯片才平复,等楚服醒了,一定要告诉她绝不许她吃这样恶心的东西。
玩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觉得有点不对劲,项云黩竟然没有讲道理,他最喜欢讲道理了,偷偷抬头看看他,发现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
阿娇立即认错:“我下次不敢了。”睁眼说鬼话,再有下次她还敢。
她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的,二等座没有商务座宽敞,怎么动都觉得距离不够,半个人都靠在项云黩的身上,耳朵贴近他的胸膛。
项云黩没有说话,可阿娇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一声比一声快。
项云黩摸摸阿娇的脑袋,喉口哽住,他第一次能见死气,竟然是在她的人身上。
“饿吗?想吃什么吗?要不要吃冰淇淋?”
阿娇歪歪头,每次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就是不怪她了,这种态度让她满意,阿娇翘起唇角,发自内心赞赏:“项云黩,我可真喜欢你。”
说完她就靠在项云黩肩上,等着吃冰淇淋了。
项云黩替她买了一盒,看她打开盒盖吃得高兴,用神识跟老韩沟通,他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老韩确实知道,第一次见阿娇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项云黩总会看见的,但没想到来的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项云黩此番升任,还是因为送回了玉堂春。
那个年代死伤无数,鬼差在人间有拘不完的亡魂,据说当时的生死签是一筒一筒发出去的。
鬼差们背着签筒像背着柴伙,每过一地见残垣断壁,野狗觅食,便把签子撒出去,这些笔签会钉住亡魂,亡魂一个接一个套上差人的铁链,由差人接引送入地府,祈求来世投生个太平年月。
什么是乱世,那便是乱世。
玉堂春就是乱世中漏掉的一魂,好在她被执念所迷,一直留在白家老宅,除了酷爱在夜里办办喜事之外,没出什么大乱子,这才没有惊动鬼差。
项云黩给前辈补漏,抓了这么个早该入地府的亡魂,一下就够转正的资格了,要不然他可能要再过半年才能看见陈娇的身上绕着死气。
韩刚满怀歉意的看着他,跟姜宸小周几个不同,老韩几乎是一接触就已经看出来了,项云黩那点心思,在他的面前瞒不住。
老韩也知道姜宓的事,当时队里还偷偷讨论过,打赌不过多久就要喝项云黩的喜酒了,可项云黩偏偏是对这个将死的女孩动了心。
“她……她还有多久?”项云黩艰涩的问出这一句。
他的工作就是这样,经常接触毫无征兆的死亡,可在此刻,他甚至不能说出一句更好的话来,每一个字都要压抑着情绪。
老韩叹息一声,这么浓的死气,已经凝成了雾气,阳寿也就不到一年了。
“可是她这么健康。”吃得多,睡得香,闭上眼睛装睡又偷偷眯缝着看人的时候,古灵精怪的,再也没有比她更鲜活的女孩儿了。
老韩当鬼差不久,但经手死亡不少,一眼望出去,每个人的生不同,死也不同,他想了想,还是告诉了项云黩:“健康无疾者身死,必是突遭横祸。”
横死,是所有的死法中最难预料的,谁也无法杜绝意外的发生。
比如老韩,他的死就是一起突发事件。
项云黩喉口一紧,搂着阿娇的胳膊也跟着收紧,阿娇抬起头来看他,叼着挖冰淇淋的小勺子,乖得像只小绵羊。
“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吗?”她多么鲜活,怎么会遭遇横祸。
“云黩,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这真不是你我能够掌握的。”老韩叹息着看他,阎王要你三更死,何曾留你到五更。
何时死、何地死、何种死法,在生死薄中一笔笔记载的详细,鬼差的职责只是拘亡魂。
“有没有,有没有人是该遭横祸死去,但又活下来的?”项云黩伸紧了胳膊,阿娇吃完了一盒冰淇淋,在他怀里睡着了。
皱皱鼻尖,窝得舒舒服服的,因为项云黩没有教训她,她更喜欢他了,于是凑得更近,耳朵听着他的心跳声入睡。
老韩沉默不语,项云黩把阿娇紧紧搂在怀中,此时顾不得身份和年龄,他怕一放手,她就不见了。
老韩摇了摇头,劝他:“云黩,你现在积攒福报,也许下辈子,你们还有缘份。”
下辈子?下辈子太远了,下辈子的他和她,又怎么还会是现在的模样?
项云黩知道老韩是不会告诉自己了,但他不说话,代表是有可能的,他对老韩点点头:“我知道,我会看着办的。”
一定会有延长她寿命的方法。
老韩皱皱眉头,也不再劝,等他再多引渡一些亡魂,就会明白,生死之事是最无奈何的,老韩叹息一声,隐身而去。
车隆隆穿过隧道,车厢内骤然一暗,阿娇在他怀里蠕动了一下,项云黩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
掌心捂住耳廓,他们这么近,这么黑,这么吵闹,仿佛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项云黩突然低头,手指拂起阿娇额间碎发,在她微凉的脸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