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纯属胡诌
衲敏皱眉,回过头来笑着说:“好啊!”吩咐碧荷带小十先回去,自己坐到孔兰珍身边的石阶上,问:“夫人想说什么?”
孔兰珍笑笑,“说起来,忙了一天,还没问夫人如何称呼呢?”
衲敏点头,“是我疏忽了。我姓沈,叫衲敏。”
“沈衲敏?不应该是‘讷敏’,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的‘讷敏’吗?”
衲敏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起名字的时候,是叫‘讷敏’。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好多人不认识‘讷’字,就读成了‘衲敏’。就这么叫下来了。”
“哦!原来如此。那不知夫人夫家怎么称呼?”
衲敏脸色一沉,半晌方说:“都跟他们没关系了,还提他做什么。”
孔兰珍笑笑,“是啊!提他们做什么。没的自己生气。”
过了半天,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如今虽说只是初秋,入夜凉气也逼人。衲敏刚要起身回屋,就听孔兰珍幽幽地说:“沈夫人要是无事,不妨听我说些陈年往事。多少年了,也没跟人说过,憋在心里,怪难受的!”
衲敏无奈,只得又坐回去,“夫人说吧,我听着呢!”
孔兰珍望着天上弯月,长出口气,娓娓道来:“我说我是孔子后裔,并没有骗你。我们家,跟兵备道巴特大人的夫人,是未出五服的自家人。我的父亲,就是孔夫人的堂叔。因为母亲早丧,父亲怕我受后娘欺负,便没有续娶。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孩儿,自小,连个兄弟都没有。也许是因为同是独生女,我跟孔夫人从小,关系就很好,尽管她比我大了十岁。后来,她招赘了女婿。我爹也想给我招一个,好一个女婿半个儿,给他养老送终。哪知,偏偏就有户大家族的少爷,看中了我。明媒正娶,将我抬进了门。过门三年,夫妻倒也琴瑟和鸣。”
衲敏没说话,你们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我只知道,我现在很不好!
好在孔兰珍也不是非要别人评判什么,自顾自接着往下说:“可又有谁知道,我过门三年,没有孩子,我那公婆,就想仗着他家有几个钱,从外头买了丫鬟往我男人屋里塞。我不同意,他们竟然一怒之下,趁着我男人赴京赶考,一纸休书,把我休回娘家。”
孔兰珍闭眼,“休就休,谁怕他!我带着嫁妆就回去,伺候我爹爹,不必看你们嘴脸强!哪知,他那小妾还未进门,京城就传来消息,说我那男人,受了风寒,又因休妻之事受了惊吓——没了!”
衲敏抬眼看了孔兰珍一眼,暗自慨叹,到底是山东姑娘,性子倔强刚强!这要其他人,还不早就哭的梨花带雨了?话说,怎么当年就觉得夏紫薇是济南人?真是奇怪!
“到底我爹爹跟他还有翁婿情分,便备了礼前去祭拜。哪知,我那公婆居然趁机跟他说,要接我回去,给他——守一辈子寡!我呸!你们儿子活着,你们看我不顺眼!如今,你们儿子没了,知道找人给你们养老送终了?我爹爹当然不肯答应。谁知,他们竟然请人写了状子往衙门里告!那贪官,也不知收了多少好处,竟然要上表给我请贞节牌坊!我虽然出身诗书门第,也知道年轻守寡是非多!要我守,做梦!”
“那后来这事怎么办的呢?”
“还能怎么办?我叫上几个幼时玩伴,就是你今天见到我张大、王二他们,半夜潜入那县官儿家里,偷出上表文书,将我的名字,换上了我那小姑的名字。又给他塞了回去!他们不就是想叫家里出个贞节烈妇吗?我成全他们!反正我那小姑也是死了男人,才回娘家的。自己姑娘守着,不比别人姑娘,更贴心!”
衲敏听了,张口结舌,半天才说:“你那小姑,她没得罪你吧?”
孔兰珍不以为意,“她没得罪我,可谁叫她爹娘得罪我了呢?办完这件事,我也知道曲阜我是呆不得了。便拉上我爹,连夜逃了出来。后来,听说,我孔氏族长为此,专门请来相与,跟那家好好干了几架。呵呵,那个县官,也因此丢了顶戴,回山西老家种地了。恰巧那时我在山西占山为王,便领着兄弟们,把他家老爷子给‘请’到山沟里住了几个月。也算是劫富济贫,为老百姓榨榨他的油水。”
“从山东跑到山西,你一个女子,还真有本事!”
孔兰珍睨了衲敏一眼,“你以为,孔子尊崇中庸之道,就不主张见义勇为吗?要真那样,子路怎么能在三千弟子中脱颖而出?别以为我出身诗书之家,就没学过功夫。总共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女孩儿,再不厉害点儿,难道什么事,都要等着宗族出面不成?”
衲敏无语,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孔兰珍说了这么多,心情也渐渐恢复平静,笑着一把抹去眼角泪水,“瞧,又拿那些烦心事儿絮叨了。”
衲敏摇头,“没什么。我也觉得让女人给男人守寡,有些不厚道。”
孔兰珍冷笑,“我这还是好的,最起码,嫁到他们家一回。你不知道,他们家给他定的那个小妾,连门都没进,到现在还在娘家,给他守望门寡呢!”
衲敏睁大眼,半天方说:“造孽!”
孔兰珍笑笑,“可不是?自家女儿嫁了三次,没一次超过半年,男人就死的死,病的病。还是要再嫁。人家姑娘还没过门,就拦着非要守节。我呸!再叫我见到他们,一刀砍了!”
衲敏不置可否,反问:“那——郭郭她爹,是——”
孔兰珍脸一红,“他是甘肃人,进京赴考时,给我抢上山,硬成的亲。他弟弟倒是自个儿找来的,我做主,给他娶了王二的亲妹妹。”
衲敏不由慨叹,山东姑娘,就是不一般哇!古有穆桂英山寨招亲杨宗保,今有孔兰珍逼娶郭敬安!只是,郭敬安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呢?难道,真是当年的刑部侍郎,后来的祁县县令吗?
101、迷魂阵
衲敏想了想,嘴边的话还是没有问出口。要说郭敬安是刑部侍郎,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家弟弟跟着个强马?虽然那强马是他“媳妇”,还给他生了个女儿。可是,要是郭敬安自己逃走,跟家里再也没有联系不知道,也不大可能,毕竟,他得中进士,并能在御前任职,可见也是有些本事的。这样的官位,怎么也要衣锦还乡才是,这么多年都没跟家里联系,实在说不过去。如此一来,衲敏自己也不确定孔郭郭的爹是否就是那个刑部侍郎,自然不敢问为什么现在才知道他在哪里。
孔兰珍多年来,强装刚强,却在今日见了衲敏外柔内刚的模样,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当年太过强硬,才吓坏了郭郭她爹。让他到现在都不肯找自己。今夜又跟衲敏说了这么多,心里郁结之气,疏导大半,遂嫣然一笑,“早点儿歇着吧!明天又该忙了!”
衲敏点头,看着孔兰珍一身轻松地推门进屋,笑着摇摇头回身进了西屋。
碧荷早在门后等的不耐烦了。见衲敏回来,急忙压低了声音问:“主子,没事吧?”
衲敏摇头,困的眼都睁不开,“管他有事无事,明日再说!”倒头睡着。
碧荷撅嘴,一跺脚,也径自睡去。
山村外,一对粘杆处侍卫身披兽皮,手执弓箭,牵着猎犬,一路走一路用暗语商量:“头儿,是这儿吗?咱可是找了一夜了,怎么还找不着山村入口啊?”
“他母亲滴!你问我我问谁?不是说这就是一个七岁娃娃干的?怎么连太极八卦阵都摆出来了?你家七岁娃娃会摆阵啊?”
“我看不会,我儿子十岁才知道老子跟孔子不是哥俩儿!”
“贫嘛贫!干活儿!再出不来,别说棋盘山山村,咱们这帮老兄弟,先得饿死在这山沟里!真是的,怎么连只耗子都没瞅见?好歹给咱塞塞牙缝呐!”
不远处,树棵子里,赵三嘿嘿冷笑,假扮猎户也不专业,叫老子一眼就看出破绽,得了,哥几个就在这里头好好过吧!这秋日景色,好哇!站起身来,哼着小曲儿,扛着粪叉,全然不顾里面众人焦急,乐颠颠地就走了。
“山丹丹那个花开咧——红个艳艳——”
一大早,孔兰珍就得了信儿,知道有人来闯山门。只是,这才来的人,与往日大不相同,单是远远一眼,就看出这帮人身上功夫不弱。顾不得准备去京城的行李,拉上赵三几个人,就到山村外头加固防御。
碧荷悄悄候着他们出去,溜进门对衲敏说:“主子,看样子,是有仇人上门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省得当靶子。”
衲敏蹲在地上,一只手往铁鏊下塞柴火,一只手往上摊煎饼,头也不抬,“关咱们什么事!上次你不也打听清楚了,这个棋盘山这么多人,身上,从来就没有人命。就是仇人找来又怎么样。大不了,咱趁乱溜出去。再说,你有把握出的了那村外的阵?”
碧荷无语,只得见机行事。
王五全大清早起来,就帮着郭敬石往院子大水缸里挑满水,又到东边来给皇后请安,挑水劈柴,一阵忙活。孔老汉见自己活计叫人家干了,也落得清闲,便从腰里抽出旱烟,靠在门上一个劲儿抽。孔郭郭一大早起来,不见母亲,以为又去忙了,便自己穿好衣服,巅巅地跑到西屋去逗小十。
哪知西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孔郭郭问了姥爷,又急忙到厨房。山村厨房,自然不如皇宫,不过是上头搭个棚子,四角支个柱子。倒也方便往外冒烟。还未蹿到棚子下头,就闻到一股香味儿。孔郭郭几步跳过来,就见小十正抱着个煎饼啃。一旁的大婶和碧荷姐姐忙着摊煎饼,顾不上跟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