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尹锡
“悠姐儿，悠姐儿你来婶娘这边！”又走了一段路，只听周氏轻声召唤着秦悠去她跟前。
秦悠这一路上都没有开口与他们说话，一是为了保存体力，二是不想再跟那帮人有过多的牵扯。
眼见周氏一个劲儿得叫自己过去，秦悠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朝着那一众人走了过去。
这个小团体是以张氏为首的汝阳候府女眷，张氏自从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就是被自己的三儿子害死的后，情绪便一度恶化，精神也有些不大正常的样子，加上后来被告知秦峰要留在都城大牢，直到转年后才会问斩，这件事让她更受打击。
看到秦悠靠近自己的时候，张氏下意识抱紧了身前的秦英，好像生怕秦悠会对他做出什么来似的。
不过秦悠也并不理会，她直接靠近周氏开口问道，“三婶叫我有什么事？”
“悠姐儿，你去跟那兵头说说，再给点钱，让咱们几个也一块上马车吧！这路实在太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见秦悠无动于衷，周氏又扯出张氏来，“你看你祖母年纪都这么大了，况且还要照顾英哥儿……”
提到秦英，张氏的神色终于活络了起来，她上前一步道，“是啊，咱们英哥儿……咱们英哥儿可不能累坏了，英哥儿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秦悠听着张氏的话，目光不由看向了她护在身边的秦英。不成想，此时的秦英正怪异得看着自己，那眼神根本不像是来自一个孩子，而且说起来今年应该十一二岁的秦英，似乎比同龄的孩子矮了许多。因为秦颂从小就喜欢跟自己比个头，所以秦悠也对十一二岁时的他有印象，绝对不是秦英现在的身高。不过人各有不同，可能秦英长得晚吧。
这样想着，秦悠便成功说服了自己。
“你不是有钱吗？你快给他钱，叫他让我们坐马车。”这可能是秦英第一次对秦悠说出这么长一句话，但那话中的强势，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祖母，三婶娘，英哥儿，我记得咱们此行是被发配去疆北做苦工，怎么你们的样子倒像是要去哪里踏青？”到了这个地步，秦悠也懒得与她们虚与委蛇，直接反问道。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也就算了，英哥儿年纪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让他吃这么多的苦？他有什么错，他能知道什么？”张氏一下子被点着了，冲着秦悠便嚷嚷了起来。
不过，张氏似乎忘记了现如今自己的所在以及自己的身份，她的叫嚷很快引来了官兵们的注意，兵头朝着张氏那边凌空甩出来一鞭子，“吵什么吵！快走，别偷懒！”
眼见兵头发了话，秦悠也乐得一番谈话就这样被终止，她又重新回到了秦生身边。
……
就这样，一行人走走停停，历时近两个月，终于进入了疆北境地。
“看见前面了没？那个棚子就是你们女人住的，再远一点那个是男人住的。快进去把衣服换了，一会儿要出来做工了！”兵头指挥道。
众人闻言，尽管极不情愿，但还是因为害怕对方手里的鞭子，很快行动了起来。
秦悠冲着兵头颔颔首，便搀扶着太夫人进入了这间四壁透风的破棚子里。
棚子里横七竖八得摆满了草垫子，有些被卷了起来，有些则平摊着。秦悠与夏竹一起动手，将三人的床铺铺好，没想到，此时袁氏也默不作声得将草垫子挪到了秦悠她们附近，而她身后则跟着极不情愿的秦雪。
将这母女二人的行动全数看在眼里，秦悠也没有说什么。
终于，等到全部收拾干净，所有人被叫了出去。
“你们，跟我走！”一名官兵发出指示，秦悠等人便跟着他走了。
“这里就是你们今天要劳作的地方。”他指着一片干涸的沙地，以及地上摆放着的树苗，“种不完这些，爷爷我今天给你们加餐！”
语毕，他掏出腰间的鞭子，使足了力气，虚空甩出一鞭子后，便不再理会这些人了。
或许是怕了官兵手里的鞭子，即便浑身疼痛，没什么力气了，众人还是行动了起来。
秦悠知道，有太子殿下的提前疏通，这帮人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与太夫人，但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宗旨，秦悠还是先将银票供了上去。
长期驻守疆北的这帮官兵很少见到出手这般阔绰的人，因此看到银票的时候，两眼明显有些放光。
秦悠也长了个心眼，她并没有将面额太大的银票交给对方，以免将这些人的胃口撑大。
官兵收了钱，加上有之前兵头的提前支会，便对秦悠她们几个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去过问太夫人休息的事。
“太tai祖母，你就在这边坐一会儿，休息休息，其他的事不用担心，您的那部分工作，就交给悠悠就好。”秦悠安慰着太夫人。
坐在大石块上的太夫人，看着跟前的秦悠，想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拉着秦悠的手。用力握了握，而后点了点头。
秦悠冲太夫人一笑，这才跟着秦生他们开始了种树的工作。
这一忙活就是大半日，直到夜色渐浓，看守的官兵方才让所有人回去棚子里。
秦悠与夏竹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夫人，回到棚子里的时候，好位置几乎被别人占满了，秦悠与夏竹先前铺好的床铺也不知道被谁挪到了角落，这样一来便没有跟袁氏母女做成“邻居”。
终于收拾完毕，坐在草垫子上，她才看到，这个棚子里的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胸口处有个大大的“囚”，只不过有些已经破烂到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这些人中，或许有曾经的勋贵有世家，有的人十恶不赦，有的人无辜被累，但如今却都无一例外得重复着机械的动作，连麻木的表情都出奇一致。想到这里，再看着她们空洞的眼神，秦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此时的秦悠，虽然身着一身朴素干净的衣裳，但放在这群人里，也俨然成为了最打眼的那一个。注意到四面八方向自己投来的异样目光，她下意识得捂住了钱袋。这里不光有她此行带来的所有钱财，还放着一条手链，便是段凌怀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棚子里也越发寒凉起来。官兵们突然熄掉了仅有的几支蜡烛，并吹响了三声号角，这便示意睡觉了。
原来被发配到疆北的阶下囚们每天只能吃两顿饭，为了能够有力气继续干活，大家只能选择早早睡觉，保存体力。
秦悠躺下后，便挪到了太夫人身边，伸手搂着对方，并轻声叫着另一边的夏竹，“夏竹姐姐，你也往太tai祖母这边靠一靠，咱们三个人挤在一起才不会冷。”
听着秦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夫人在黑夜里长长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十分怜惜得将秦悠搂在了怀里。
就这样，不算漫长的一夜过去了。为何说它不算漫长呢？因为天刚蒙蒙亮，她们便被三声示意起床的号角声吵醒了。
可能是昨天种树的原因，秦悠发觉自己全身酸痛得厉害，她强自打起精神，从草垫子上坐了起来，就见夏竹已经先她一步起床了。
“太夫人，姑娘，你们不必动了，我这就去排队打些水回来给你们洗漱。”夏竹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外走。
秦悠见状，帮太夫人拢了拢散开的头发，“好，那就麻烦夏竹姐姐了，一会儿打饭我来就好。”
过了一会儿，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了吵嚷的声音，秦悠将太夫人安抚好，便朝着棚子外边走去。
就见吵嚷的人里就有夏竹，而她的脚下还有一盆被打翻的水。
“夏竹姐姐，这是怎么了？”秦悠小跑着来到夏竹跟前。
“姑娘，您怎么出来了？这点小事奴婢一会儿自行解决就好。”夏竹倒是十分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