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沟落月
恨极反平静。李惟元只有在极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这样平静的说话吧?若有一天他知道这个世界所谓的造物的上天正是她的话......
李令婉不可控制的全身都打了个寒颤。
若真被他知道了这事,那想必割了她舌头,喂她吃断肠草这样的下场都算是轻的了吧?
因着这,她心情瞬间沉重,一时什么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李惟元自然对她的这些变化看在眼中。他心中以为李令婉这还是在为孙兰漪的死而悲伤,所以就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的安抚着她:“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也别想太多了。”
但虽然李令婉对孙兰漪的事感到震惊,也有几分悲伤,但若说真的有多悲伤那也说不上。毕竟她与孙兰漪接触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不过真正让她心情沉重的事那也不能对李惟元说的啊。说了估计就真的要地动山摇了,所以她就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其后两日,她听说李修柏对孙兰漪的突然离世极是伤心,原是想着要给她大操大办的,但一来老太太怕人看出孙兰漪的真实身份来,反倒给他们李家招惹来了祸事,而这二来,年纪大的人,最忌讳人家说死啊说啊的。今儿原是她七十大寿的好日子,可这孙兰漪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今儿死,这不是成心给她添堵么?再说又只是个妾罢了。所以老太太就拦住了李修柏要大操大办的打算,有些嫌弃的说着:“不过是一房妾室罢了,你竟要认真的大操大办起来?传了出去,旁人不要笑你?有都察院的御史知道了,怕还要参你一本的呢。你前些日子已是降职了,现如今又想再降不成?依着我的意思,买口棺材抬出去,或烧了,或乱葬地上埋了也就是了。”
但李修柏是断然不依的。虽然近来他甚少进孙兰漪的漪兰院,但那也毕竟是他这十几年来用情至深的一个人,她的身后事如何能这样的草率呢?
最后老太太没有法子,只好说道:“你们既是在一起一场,有夫妻之分,那这事便由得你去折腾。只是两样,这第一,她的身后事不能在咱们府里操办,这第二,她到底是个妾,是不能入我李家的祖坟的,这两件事却是没的商议的。”
李修柏应了,出去亲自买了一副好棺材,入殓了,又就近寻了一处寺庙安放了,请了和尚来念经。因着孙兰漪刚咽气的时候请了阴阳生来看过,只说停个三日就要出殡的,不然恐妨到其他亲人,李修柏没有法子,只好三日之后就命小厮将孙兰漪抬了出去,埋在了自己这几日买的一块风水好地上。
李令嬿自然是哭了个半死。
虽说自那日孙兰漪那样说过她一场之后,她和孙兰漪之间的母女情分也有了裂缝,但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娘,如何会不伤心?而且算起来回京才多少日子,先是死了弟弟,再然后又死了母亲,李令嬿有时候想一想,都觉得他们一家子当初就该永远待在杭州府才是。
若他们还在杭州府,想必她依然还是爹爹最看重的掌上明珠,出去谁不要夸赞她一声?弟弟和母亲也会好好的活着,怎会如现下这般,好好儿的一个家就弄的七零八落的?自己机关算尽,最后反倒还被这李府里的人厌弃瞧不上。爹爹现如今更是精神大颓,哪里还顾念得上她?往后她可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但其实她先前也是想了法子,想去找孙御史一家的。孙兰漪那时候想必也有此心,想让自己的父母多顾念她。可她哪里还能出去?她身边的那些个丫鬟,也不晓得是受了谁指使,日夜将她看的跟铁桶一般的紧,纵然她花了重金都买不动,想托人传递个消息出去都难,更不说是出这李府的大门了,还怎么去找外祖父一家呢?
而她这边悲痛,周氏那边却传来了好消息。
鸣月生了,而且生的还是个男孩子。虽说鸣月生下这孩子之后就大出血没了,但对于周氏和老太太而言,最要紧的是孩子,一个丫鬟算什么呢?
这孩子刚生下来就记在了周氏的名下,周氏亲自接在了自己的落梅居抚养。
因着这个,周氏这些日子面上全都是笑意,连落梅居的丫鬟现下出来腰杆子都要比以前挺得直上个几分。
李令嬿听了,只暗自恨的咬牙。
上天也太厚待周氏和李令婉了吧?凭什么她失了弟弟和母亲,而她们却得了一个嫡出的儿子和嫡出的弟弟?
李令嬿心中气恨不平,屡次起了心思要对那个小孩不利,但无奈周氏对那小孩极看重,无论何时何刻,那小孩身边总会有人在看护着,她如何能下手?
但后来终于教她想到了一个法子。
彼时已是九月底,天气日渐冷了起来,大人都已经穿上了棉袄,刚出生的小孩子自是不必说,务必要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就生怕他冷。
李令嬿这日如同往常一般的甚为和善的来看她的这个弟弟。
她近来想了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已死,父亲又是那样整日一个魂不守舍的模样,想来想去的,往后她只怕还只能依仗着老太太和周氏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现下确实只是个庶女,往后的婚姻大事上还是嫡母一句话的。因着这,李令嬿近来到落梅居可较以往频繁的多了。
周氏原就是个极心软的性子,经过李令嬿那时候一哭诉,再三赌咒发誓的说她在西池的那夜并没有推李令婉,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周氏便也有些相信了她。又心中也可怜她相继失弟失母,近来形容清减了不少,所以便也狠不起心肠来真的呵斥她,让她不要过来落梅居。
这日李令嬿就带了丫鬟来了落梅居。门后的小丫鬟打起了门帘子,请她入了屋。
周氏正坐在临窗木炕上,怀中抱了李惟安,正低着头,手中拿着一把拨浪鼓在逗弄他。奶娘和丫鬟站在旁边,个个也都面上笑盈盈的。
眼前的场面瞧着再是温馨不过,但于李令嬿而言,却只觉得刺痛。
以往她每次到漪兰院的时候,自己的母亲也都是会这样逗着弟弟玩耍的,但现如今她的母亲和弟弟都不在了,倒要看自己最厌恶的人这样。
但心中再愤恨不甘,面上还得带了浅淡笑意,上前来向周氏行礼。
周氏虽说心中也是有些可怜李令嬿,再者面子薄,所以总是狠不下心来说出或作出让李令嬿往后不要到她这里来的话,但心中到底对李令嬿有些抵触的,所以见着她来了,周氏面上形容也只是淡淡的:“起来罢。坐。”
李令嬿起身,在炕上坐了。
她先是伸手从自己的丫鬟手里拿了一个小包裹过来,打开了看时,见里面是两件大红绫子兜肚。上面的刺绣文彩辉煌的。
“这是我这两日给安哥儿做的,母亲若不嫌弃我的手艺差,便给安哥儿用吧。”
周氏没有接:“何必又要你做?这样的兜肚安哥儿早先我就让绣娘做过许多了,还有一堆放在那里没有用呢。”
李令嬿闻言,面上笑容微僵。但立时那笑容便又更加的和缓了起来:“绣娘做的再多,那也是她们做的,这个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对弟弟的一片心。还请母亲收下。”
周氏听她这样说了,便让采薇过去接了。
李令嬿这时又欠身去看周氏怀中的李惟安,笑着赞叹:“两日不见,安哥儿看着可越发的白净,也更惹人爱了。”
李惟安虽非周氏亲生,但往后周氏的这后半辈子指不定还要靠着他,休戚与共,所以听李令嬿这样夸李惟安,周氏心中也高兴,一时神色便也柔和了下来。
而李令嬿若真的打定主意想要讨好一个人,特别是像周氏这样原就心肠软,脸皮又薄的人,那也是极容易的。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周氏对着她的态度便较先前好了许多。已是让小丫鬟上茶,又拿果盒来,又同她说着李惟安的事。
这两日日头就没露个脸,整天阴阴的,天气越发的冷了下来。
周氏最担心的的还是李惟元会挨冻着凉的事。小孩子家家,若着了风寒可不是好玩的。
“我已是让奶娘将他穿的厚厚的,又包着。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厚的棉被子盖着,可他这手脚昼日昼夜还是冰凉的。”
周氏这样说着,面上忧戚之容明显。
李令嬿听了,便坐过去,从厚厚的大红包被里面拉了李惟安的小手出来摸了一摸,果然是冰凉的。
“安哥儿若一直这样确实是不好,极容易着凉的。”李令嬿便也蹙了眉,担忧的说着,“可该如何是好呢?”
随后她想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对周氏说道:“母亲,现如今已是冬月了,虽说还没有到笼火盆的时候,但安哥儿毕竟年纪小,想必比咱们怕冷些。不然这样,等晚上他睡觉的时候,母亲就让人笼两个火盆在屋子里。用了上好的银霜炭,烟气都没有一些儿的,对安哥儿也不会不好。再让丫鬟奶娘将槅门窗子都紧紧的关了,这样安哥儿晚上睡的也暖和些,手脚应该就不会像这样的冰凉了罢?”
周氏一听,双眼就亮了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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