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午
这一瞬间,霍准脑里闪过无数个推断猜测,与相应的应对方法。在沈畔看来,丈夫只是又喝了一口汤。
霍准的微笑比沈畔装出来的真诚多了:“嗯,很好吃。”
沈畔突然鼻子发酸。她猛地眨眨眼,试图把眼底即将涌上来的水雾抹掉。
“好吃就多吃点吧。”
知道了呢。但是,应该只是知道了一点?否则盼盼不会还肯出来和自己约会的——问题是,什么时候?
啊,今天自己唯一透露关于味觉的事,是中午与尚静见面的时候。
霍准低头,碗里浑浊的药汤倒映着他的微笑。明明早上自己特意将盼盼的手机时间向前调整了两个小时,就是为了防止她提前出房间——看来当时自己发短信时盼盼并不在房间里呢。是谁?有可能是骆珍花。同事敲门约盼盼一起出门吃午饭的可能性也很大。毕竟他当时接到尚静的邀请时才回到酒店,一切都布置的太草率了,霍准也没指望调整手机时间这事不会被盼盼发现,他的目的只是稍稍拖延——如果盼盼问起这事,他原本准备了很完美的借口,譬如“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尚静为什么要把见面地点选在沈畔所住的酒店餐厅?她在餐厅里坐的那个位置后面全是绿萝……难道植物的遮挡让自己没注意到别的?那后面还有一个位置,也许盼盼当时就坐在那儿吃午饭?
只是短短几秒,魔王就猜到了大概。
“我吃完了。”
沈畔仓皇的抬头,她这才发现霍准面前的菜碗已经全部空了。养生菜的量不大,只是原料和味道格外一言难尽。霍准吃得很快,用上了当年他在禁外国会流浪的速度:逮到食物就吞进去,反正他也尝不到味道。
无论是珍馐美味,还是发酸的干硬面包,霍准什么都尝不到。他只是为了不把自己饿死,所以选择一个最适中的进食速度,机械的咀嚼,以摄入活下去必须要求的营养而已。
有人说,饭要吃的香,必须有人和你一起吃。当年的霍准对此嗤之以鼻,但认识沈畔之后他好像明白了一点。尽管没有味觉,但只要看到餐桌对面的小姑娘露出“超级好吃”的幸福表情,连他也觉得面前的食物变得可口了。
霍准没有味觉,但他每次吻沈畔时都能尝到糖的滋味。
饭后,他们走在X市夜晚的街道上,旁边就是沙滩。夫妻俩一边交谈一边压马路,霍准微抬高了手臂方便盼盼抓住,后者正踩在街道与沙滩交界的路肩上,摇摇晃晃的向前蹦——不是她刻意顽皮,盼盼能在这个角度看霍准侧脸的机会太少了。这可是能够平视霍准的角度啊!唔,旁边的路灯灯光显得他睫毛的影子像小扇子……
“你小心点。”霍准无奈的说,加重了一点手上的力道,单臂把差点滑下路肩的小姑娘重新提上去,“摔到怎么办?”
“啊,抱歉,我刚才走神了。”沈畔摇摇头,“那接下来去哪里玩?我记得最近X市的市放映厅上映了不少片子,有几部还是我们那儿看不到的……”
霍准说:“不了,今晚不适合看电影。”
看电影哪有什么适不适合的。沈畔心里嘀咕,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她觉得霍准的脸色好了很多。啊,菜单上说的是对的,那些都是补血养气的好东西呢。
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晚上的X市气温还是有点偏低,海风嗖嗖的,现在霍准是不是不能在外面待得太久?把老公当成玻璃娃娃心疼的盼盼提议道:“那我们回酒店休息吧?你走的时候我还剩好几部美剧没追完,不如今天我们把那些全看完——”
“好啊。”霍准歪头朝她笑了一下,这下盼盼能看到他脸上两把漂亮的小扇子,“去我那里?”
盼盼没反应过来,她呆呆的说:“可是那些美剧都存在我电脑硬盘里,我的电脑放在我住的酒店里了……你那里也下了美剧吗?”
“盼盼。”霍准提醒道,“我们在约会。”
“对啊。”
“情侣约会最后一步会做什么?想想看,吃饭,看电影,压马路,然后——”
盼盼脱口而出:“去酒店开房。”
霍准递给她赞许的微笑。这个微笑真心实意,发自内心,还带点暧昧。
反应过来的盼盼“啪”的捂住自己的嘴,她的脸色涨的通红。
“这种事是不对的。”盼盼吭哧吭哧的说,“这种事不好。不庄重。太轻浮了。太随便了。”但其实她内心在疯狂尖叫着回忆自己今天的内衣颜色。不要是肉色!不要是安全裤!
“我不觉得。”霍准认真的教导她,“毕竟我们是夫妻,不是情侣。这种事是义务,盼盼。”
于是盼盼一边吭哧吭哧的在嘴里重复“不庄重”一边紧紧跟在霍准身后,回到了他的酒店房间。
我今天穿的内衣到底是什么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你魔王还是你魔王。看到有小天使说担心要发刀,但是魔王双商太高,低情商的盼盼根本不可能能瞒过他一个章节……不,连半个章节都瞒不过QUQ
这是一个能硬生生把玩脱边缘扭转成甜甜甜的大佬。
我:周六了,想给我的小天使们吃肉。
绿江:不,你不想。
第57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次从裂痕坠落
一, 二,三,四, 五……唔, 他们都一个多月没亲热了。
一进房间,沈畔就表示要先洗澡——她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这个“去洗澡”的意思是通过一系列肢体语言表达的。
霍准没什么波动,他很绅士的帮沈畔合上了洗浴间的门, 表示自己会在外面等。
这样应该就能让盼盼看到那件东西了吧。
独自留在洗浴间的盼盼正急的团团转,半晌才想起自己应该打开花洒。沈畔,嗯, 深呼吸, 没什么好紧张的,他们都结婚三年了, 这种事又不是没做过——唔啊啊啊他会不会发现我肚子上新长出来的肉肉!会不会嫌弃她身材变差了!都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霍准肯定看了不少沙滩上穿比基尼的大美人吧,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啊啊啊!
于是盼盼继续团团转。
她团团转着洗完了澡,团团转着找到柜子里的保湿水擦脸(霍准把他自制的护肤品也带来了), 团团转着盯着镜子, 试图找到一个能在三秒之内丰胸而且无痛无痕的方法。
接着,从霍准说出提议开始就一直炸到现在的盼盼,注意到了摆在洗手台的垃圾箱。里面一片刺目的鲜红。
沈畔的脑子突然清醒了。她缓缓蹲下, 伸手拿出那东西。那是一团带血的绷带。大片大片的血迹, 还是未干涸的正红色,刺的沈畔眼睛疼。
啊,果然那种脸色是失血过多呢。
他受伤了。
霍准一直等在外面。沈畔重新推开门时, 他刚刚放下手上的手机。手机屏幕显示的界面是养生菜菜谱,霍准查到, 刚刚在饭馆吃的那几道菜的功用都是补血的。
盼盼果然是知道了。也许是从他当时的脸色判断的吧——为了今晚的约会,霍准甚至使用了腮红这种东西,就为了让自己失血过多的脸色看上去好点。
失策了。不过,还有机会。
他看到沈畔的手里拿着那卷自己换下来的绷带,心里毫无意外。霍准本就想让盼盼发现这件事,所以他才会主动提出带盼盼回自己房间。今夜能圆回来就不错了,他可不敢指望什么额外福利——
“霍准。”沈畔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下一句是:这是什么东西?魔王在心里模拟,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答复。
但他的妻子抬起头,眼眶发红,嘴唇颤抖:“过来亲亲我,好不好?”
她什么都没问。
但霍准突然就觉得,酝酿好的那些谎话,全部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盼盼。”最后他只是徒劳的张张嘴,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力,“我很抱歉。”
“亲亲我。”沈畔说,语气带上了哭腔,手指紧紧攥着那团带血的绷带,“来亲亲我……”
她的丈夫沉默的搂住她,小心的亲吻沈畔的脸。他没有味觉,但尝到了眼泪的咸味。他也没有痛觉,但这微咸的眼泪让他感到窒息般的疼痛。
面对尚静的质问,霍准可以冷静的说:我不在乎我自己。
但是面对妻子发抖的模样,冷静真是个困难至极的事。
“把灯关上。”
一片黑暗中,盼盼小心翼翼的摸到了他肩膀上的伤口。那是个很长的伤口,似乎是刀划出来的,散发着血的铁锈味。
“嘿。”丈夫的语气里含着疼惜与无奈,“别哭了。”
我没哭。
“别哭了。”他又一次说,“难道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
“别哭了。”
我没哭。
“我以后一定保护好自己,好不好,盼盼?”
“你当然要保护好自己……呜……你保证……”
“好,我保证。”
【沈畔抵达X市的第六天,半夜两点二十分】
骆珍花被领进一间地下室,带路的男人穿着骚包的紫色西装。
“根据我们的交易,你拥有五分钟的探视时间。”R说,“他们都被暂时关在这儿,你自己把握。”
骆珍花点头:“替我谢谢霍先生。”
“你可以自己跟老板说。”R的嘴里还在嚼棒棒糖,“而且我们对X市的地盘没兴趣,后期会完全撤出这里。X市洗牌时的战场与魔鬼无关。X市政府那里已经表示过意思,具体以后如何,要看他自己。”
“这就足够了。”
R耸耸肩:“好啦,我接到的命令就是送你到这里——啧,大好的夜生活时间已经逝去一半了,不知道那个酒吧的小姐姐还在不在。”
其他人这个点都在浪,老板偏偏把他喊来领路。理由竟然是:你平时浪的够多了。
呵,与妻子相隔异地一个多月没吃到肉的男人,R就知道他嫉妒自己,嗯,大度大度。
↑不,这个男人他今晚吃到肉了
R离开了,只余骆珍花站在地下室中间。她对面是两个铁制的笼子,笼子里分别关着两个男人,疯帽子和红国王。不,并不是关起来——这两个囚犯并未戴着锁链之类的东西,只是铁笼子限制了他们的活动区域。笼子是直接盖在地上的,笼里甚至还保持了地下室原本的家具布置。准确说,这种关押方式只是在囚犯周围降下一圈环形的铁栅栏,随便的不可思议,大抵表达着“意思意思别让这两个人乱走”的态度。
就是魔王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才让被关进来的红国王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魔王:急着回去哄老婆,谁管你。
他们安静了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站在笼子外的人反而对笼子里的人感到浓浓的无可奈何。
“哥……”骆珍花咬咬嘴唇,“不,姐姐,我来看你了。”
笼里的骆辰闭着眼睛坐在雕金饰银的扶手椅上,他没有说话。另一个笼子里的海特倒是想表达什么,但他似乎是喉管受伤了,此时全身包着绷带躺在沙发上,只好瞪圆了眼睛发出愤怒的呜咽。
骆珍花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无非是“你居然背叛我们吧。”
所以她更加挺直了脊背:“是的,我背叛了你们。”
“子弹是我调换的。安保的站位布置是我透露的。关于哥……不,姐姐的所有过去也是我说出去的。”
海特发出暴怒的低吼。骆辰还是闭着眼睛。
“我不希望你再这样下去。”骆珍花说,“我原本逃走了,不打算再掺和你们的事——可是你非要派海特来打搅我。”
骆辰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海特突然不出声了。
“沈畔是我最好的朋友,姐姐。”骆珍花越说越激动,“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杀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