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午
“为什么你总是要弄清楚我的每一个朋友?常风只是我在街上遇到的小孩啊,哥哥,你去恐吓他干什么!”
“……看他不爽而已。”
“好,那尚静呢!还有东东!我们都玩得很好啊!哥哥你却背着我欺负她们——”
“我没有。”
“尚静都告诉我了!你撕烂了她手写的琴谱!还说什么‘滚开,别碰我的钢琴’之类的话——琴房是大家的,哥哥!明明尚静是很喜欢音乐的!你还威胁说要砸烂她的手——”说到这里,霍亚顿了顿,“好了,我觉得后面的话不像你说出来的,尚静肯定是有点添油加醋,但总归还是你不对吧?”
“这是有原因的——不,算了。”
“哥哥,你不能总这样。”霍亚皱眉,“大家都是好朋友,你要学会包容。”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霍准轻声说:“我讨厌你和这些人接触。”
“这才是你的问题啊,哥哥!”霍亚有点抓狂,她很少会忤逆自己的兄长,但后者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奇怪了,“你不觉得你控制欲有点过剩吗!我是个人!我不是物品!哥哥,你应该有你自己的好朋友,而不是干涉我的朋友!就算我们是亲人,但是——也要给彼此留下私人空间吧!”
“但是,亚亚,我这是为你好。”
霍亚吼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这种方式让人窒息啊!”
没有正常人能接受的,这样可怖的控制欲。当年的他们只是孤儿院里的小孩,所以控制欲只体现在“糖果”“玩具”“好朋友”方面。如果再长大一点呢?“交友”“工作”“同事”“衣着打扮”“约会对象”“生活作息”……
霍亚是个普通的姑娘。她开朗,大方,贪玩,渴望温暖的家庭与新鲜事物。
而霍准,他是个藏在面具下的怪物。他不渴望任何事,只想拼命抓住那根深渊里的蛛丝而已。
霍亚,是维系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所以霍准无法忍受哪怕一分钟的脱离——即,失去控制。
“放手”,对霍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坠落。
但必须放手的那一天还是来临了。
燥热的夏日,灰色的孤儿院大门,灰色的整个世界。出现了一对自愿领养霍亚的父母——但他们只要霍亚。
霍准送她离开,那对父母似乎很富有,他没理由拦着霍亚奔向美好的新生活,也无法拦着——霍准真的没有办法吗?
其实他知道霍亚瞒着自己递交了申请表。
其实他也知道,只要作为亲生兄长的自己在那张表的“精神健康”处轻轻打一个红叉,就没有人愿意领养霍亚了。就算那对父母不介意,明面上的相关手续也绝无法办妥。
那天晚上,霍准在寂静的档案室里,无数次伸手拿笔,又无数次收回手,凶狠的将指节处咬出血。
他不能这样。
他要做个正常人。
他不能干涉别人的幸福。
他是兄长,兄长不能任性。
他应该学会霍亚所说的,正常的“爱”,正常的“爱”意味着放手。
他早就下定决心了,是的,这张温和的面具他要戴一辈子。
他不想……他不想将唯一关心自己的人也拽入深渊。霍亚值得更好的生活。
霍准体会不到幸福。但此时他痛苦死了。他要松开那根蛛丝了。作为怪物,毫无疑问的,他会坠入深渊——这是别无选择的事。
痛苦,也成了霍准拥有的第一份感觉。
他学会了“放手”,决定“正常”的去爱自己最重要的人。
送别的那天,霍准微笑着挥挥左手告别,布满齿痕与血迹的右手藏在背后。
——可是所谓的“放手”,给他带来了什么呢?
【首都,霍准28岁生日后第五天,下午六点三十分,囚禁时长21个小时】
成年的魔王静静合上破旧的日记本,放回暗格,慢条斯理的将标志暗格位置的《尤利西斯》展开,悬在厨房的炉火上,一点点燃烧殆尽。
接着他处理完痕迹,回到卧室,重新戴上手铐,调整姿势,躺好,闭眼,全神贯注的聆听门口处锁眼转动的声音。沈畔在开锁。
嗯,她提着什么东西,现在在脱鞋子。
正走向卧室。
啊,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她开门。
“我回来了,霍准。我希望你这段时间没有尝试逃跑。”
“放心,盼盼,我一直被麻痹着呢。”
【这一次,怪物早就放弃维持正常,他已经化身深渊。就算是削断天使的翅膀毁灭太阳吞噬天空让最重要的那个人窒息而死——也绝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霍准出生时就没有选择,而霍亚相当于“制约”他的存在——妹妹没死的时候,霍准一直是宁愿死也要克制自己的。之前有小天使说感受不了痛觉很爽啥的,其实这点超级残忍……现实中也有痛觉缺失的病症,这往往会导致患者在不知不觉中死亡……好比摔断了骨头,本来觉得很疼,但是缺失痛觉的人什么都感受不到,他们会正常的向前走,直到木然的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后来这份“枷锁”断裂了,而断裂的原因正好是因为他的克制——所以魔王是肆无忌惮的,而且再也不会因为重要之人的感受而克制自己的控制欲等等扭曲嗜好了。
我记得江南有写过一句话:明明是个怪物,却非要磨断爪牙做个小丑。这就是霍准一开始所做的选择,做个小丑,这个选择的结果就是毁灭。命运让他彻底变成了深渊本身。
所以他没有回头路了,嗯。
——除非命运又安排他和缺损的部分相遇了嘻嘻嘻
第72章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次发现裂痕下的深渊
【霍准28岁生日后第五天, 下午六点四十分,囚禁时长21个小时10分钟。】
“霍准。”沈畔推门走进卧室,毫不意外的看到丈夫正躺在床上, 双眼紧闭。
——今早她离开时, 霍准就是这个姿势。也许这是因为他想坚定表示对妻子囚禁自己的行为的抗议,也许这只是因为掺在早餐里的又一份麻醉药。就算将他拷在了床柱上,根据尚静告诉沈畔的信息,霍准可能还是有办法逃脱的。所以时刻都要确保他处于无法移动的状态。
当然, 盼盼可舍不得让丈夫一直尸体般僵在床上。沈望曾经做的事给了她不少灵感。
“霍准。”沈畔眼神十分复杂,但她最终还是将手中所提的塑料袋放在地板上,袋子里的东西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是金属。
“我知道你的药效快过了。”妻子说, “总是用药对你身体不好, 我今天去了趟宠物店。”
霍准睁开眼睛,看见沈畔弯腰打开地上的塑料袋。他的眼底划过一抹兴味, 但沈畔再抬头时只看见了漠然。
“我想你一定会生气的……”越说声音越微弱,最后沈畔索性扭过头去,“这是条狗牌。时间紧急, 我找不到订制的那种项圈……”
那是枚小铁片, 拴在结实的金属链上,而链端有一个精致的活扣——毫无疑问,这个活扣可以让金属链与沈畔另一只手中的牵引绳连在一起。
妻子最后的说明微弱的像虫鸣:“我会把绳子拴在床角上, 这样你可以在卧室与里间的浴室之内自由活动。”
哦, 一个简易版的项圈,有点侮辱意味。
然而收到这份礼物的霍准只是挑眉,心想只要盼盼的脸皮肯厚点, 完全可以走进情趣用品店的SM专区购买——嗯,也许她连SM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枚铁片上写着什么?”
因为抱着“妻子送的礼物真可爱, 以后可以物尽其用”的鬼畜心情,霍准仔细端详了一番,并敏锐的发现小铁片的另一面似乎镶嵌着文字。那好像是几个简单的英文字母。
“什么?”重点被带偏的盼盼不明所以,“我跟老板说了要最普通的……”
她将小铁片转过来,发现正面赫然印着几个字母,还是那种会出现在《泰晤士报》上的正规铅字体,透着浓浓的性冷淡风。
【Mr.H】
盼盼看着这串意味不明的字母,愣了好一会儿。霍准突然露出微笑。
“你买这个的时候,老板是不是问了‘它叫什么名字’?”
妻子呆呆的回答:“对啊,我说‘他是我丈夫,姓霍。’”
霍准意味深长的说:“嗯,没错。盼盼,你很不错。”
半晌。
沈畔突然明白了,宠物店老板那不可名状略显猥琐的“现在年轻人真会玩啊”眼神。
“不,老公,我不是这个意思……不,不是的!”本应在拿出狗链后说些阴气森森台词的囚禁者涨红着脸,她快急哭了。
霍准没什么反响,他笑眯眯的点头:“戴这个没问题,盼盼,我可以接受。但这个铁片上的字不太适合我——”
“我我我知道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明天我就去换掉QUQ!”
“换掉做什么?”霍准挑眉,“我想,你可以保留这一条,然后——”
“我的那块狗牌上可以刻‘Mrs.H’。”
之后盼盼花了一个半小时找回黑暗的气势。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即便某人戴着手铐也能把自己撩得头昏脑胀。
一个半小时后,霍准觉得再不转移话题,妻子就要蒸熟了。这样会打乱他的计划,因为自己应该保持僵硬不动,但蒸熟的盼盼看上去很好吃。
“咳,盼盼,你知道吗?”他体贴的移开视线,给了某人凶狠揉自己脸找回状态的空闲,“如果一个关于‘小黑屋play’的关键词出现在一部言情小说里,那么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必然会走上一系列套路。”
“譬如:女主角被关在某某华丽至极的大别墅,男主角差遣每天有穿燕尾服的管家送上珍馐美食,女主角冷哼一声拒绝,表示不食嗟来之食,男主角继续送餐,女主角继续拒食,某天男主角耐心耗尽,给了女主角一个连环无敌壁咚加床咚,恶狠狠道:‘女人,不要玩火!’”
——“所以?”
男主角扮演者,通过揉脸找回状态的沈畔冷哼:“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女主角扮演者,霍准示意墙上的时钟,回应道:“我觉得,盼盼,你起码应该完成第一个步骤。现在是晚上七点,除了昨晚九点的泡面以外,我什么都没吃。”
囚禁一个成年男人没问题,囚禁你的丈夫也没问题,但如果你囚禁的对象是家里唯一会做饭的人……
盼盼:这么一说,感觉自己连24小时都撑不到。
当然,面上她并没有示弱:“家里有零食。”
霍准对她示意自己手上的手铐。
于是盼盼只好气鼓鼓的跑去客厅抽屉,看都不看就抱起零食箱(霍准整理家务时会专门把袋装零食归纳在某个铁皮箱里),回到卧室,“嘭”一声砸在霍准面前。
后者叹气:“盼盼,我四肢还麻痹着呢。你忘了今早临走时给我灌的药?”
于是盼盼只好帮这人打开箱子,将零食一袋袋摆在床上,用一种霸道总裁般的眼神睥睨对方:“嘁,快点,你随便挑。”
霍准不假思索:“我要吃盼盼小面包。”
盼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