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此次拉拢之事,西河王极其重视,遣了数个心腹谋臣率人而出,郭庶就是其中之一。邓州背高山而平原,扼南北之咽喉,地理位置相当重要,他便选了邓州,亲自前来。
楚源心头一凛,他也是久浸官场者,此刻,已隐隐嗅到什么。
果然,双方你来我往一番后,郭庶也不兜圈子:“真是骇人听闻,税银一案,江南江北大动荡,人心惶惶啊!”
楚源垂眸。
“也是我家殿下怜惜几位刺史不易,想着多年来也曾安插一二人手,或可为楚大人分忧。”
一番叹息怜悯,痛心忧虑后,郭庶对楚氏父子三人笑道:“若楚大人愿意,我家殿下可施以援手。”
他肃然:“某可以项上人头担保,楚大人此次必无惊无险!”
掷地有声。
愿意什么?
虽一切都没挑明,但大家都是懂的。
郭庶一行自信十足,显然并非无的放矢。
楚源眸光闪了闪,忽笑了笑:“怕是郭先生有所不知,楚某尚小有家资,这火耗之银,却未曾起贪念。”
无贪念,但邓州可是要冲上州,能容得下一个毫不沾手的刺史吗?
郭庶一笑:“楚大人可记得靖王案?”
一语正中要害,楚源沉默了。
郭庶一笑:“某底下有人在城南吉祥客栈下榻,天字卯号房,楚大人可随时来寻。”
“只是切记,时不待人。”
言下之意,太晚的话,未必能成功了。
郭庶深谙进退之道,话罢利索告辞。
这西河王一行,前后就待了两盏茶的功夫,人走了,留下给楚家两个选择。
“父亲,这,我们要不先应下?渡过此难关再说。”
眼下形势太紧迫,楚雄认为,可虚以委蛇。
楚温不赞同:“对方有备而来,若应了,怕日后推脱不得。”
这西河王,明显是想反了。
楚雄却持不同意见,“大兄莫忧,这天下承平,西河王能否寻到合适机会起兵都难说。若他仓促举旗,也必难获胜。”
哪有那么容易呢?
另一个,西河距离邓州距离可不近,朝廷军一堵,对方就算不败,也无法过来让自家里应外合吧?
“父亲。”
楚雄急劝:“若平时让探听探听消息的,我们小心些敷衍着就是。”
两害相权取其轻,不然现在倒下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何谈日后?
楚源眸光闪了闪,明显有意动,他沉吟片刻:“你二人先回去,为父需仔细思量。”
……
楚温只得退了出去。
没有其余稳妥的解决办法,父亲显然心动的,但他思来想去,却总觉有些不妥 两个选择,都危机四伏。
楚温来回踱步,不安心。这事他本不欲闺女担心的,但既然答应她凡事都会告知,他便压下烦忧匆匆写了信,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而后交给心腹。
“立即送往京城。”
心腹立即接了信离去,但谁知,才不过一个多时辰,他却接到青木求见的消息。
“青木?”
楚温诧异,青木他当然知道是谁,但对方不是在京城辅助女儿吗?
怕女儿有什么要事,他一急:“快,快快带进来!”
青木避人进来的,一进门,示意楚温屏退左右,他立即见礼,“见过大爷!”
他面有急色,赵松等人已大致查探过那伙陌生人了,很神秘,十分谨慎,时刻防止追踪,左绕右绕居然最后跟丢了,明显不是什么普通人。
青木一听,便知很可能是西河王的人了,他一进门忙问了楚温。
楚温一诧,但还是如实告知。
“怎么回事,可是宁儿她有何事?”
“大爷放心,主子一切俱安,遣属下此行来,是另有一件要事。”
青木松了口气,还好来得及。
他也不废话,立即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呈上:“此乃主子亲笔,大爷且看。”
“西河王营救了世子,早晚必反。他在朝中安插人手,又伺机而动,此事税银案,乃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之故。”
青木将楚玥所述说了一遍,能说他直接说了,不能说他就含糊换一种方式说出。
“朝廷乃至钦差一行必有西河王的人!此次税银案之浩大声势,乃这些人刻意谋算之故,意在拉拢江南江北诸要冲之地的州府,楚太爷可万万不可中计!”
青木也知晓了钦差团近日的雷霆手段,焦急。
楚温一惊。
竟是如此!他已看罢书信,快速思索:“你留在此地,我去寻父亲。”
楚温立即去了楚源外书房。
他手中的信自然不能给楚源看,楚玥年少女流,若提她,反而拉低可信度。
不过这点楚玥也是有预料的,她在信中罗列的几处佐证,又另备一份书信细叙了几则京城大面上的消息,以备父亲取用。
楚温将后一封信笺奉上:“宁儿来信,此乃京中最新消息。”
他又将佐证说罢,急道:“父亲,西河王狼子野心,陛下深知,我们一旦沾上,恐怕难以摆脱。”
如果这是西河王人趁势造的势,那实际情况肯定没表面这么危急的,正如楚玥所言,凭借镇北侯府的护荫,渡过这关不算太难。
楚源快速看罢,脸上略略一松,“元娘有心了。”
楚雄也是,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父亲,元娘小孩子家家的,就算有商号,也未必能探听到朝堂消息。”
他当然希望这是真的,但事关整个楚家,全听一个小女娃的片面之词实在太儿戏了。
楚源沉吟片刻:“为父想想,我们且观察几日。”
先看看吧。
他是必须保住自己和楚家的。
刑部官员暂时查不出什么的,安州还能顶住一时,先观察一下,再做决定。
……
楚源刹住意动,决定仔细观察过后再说。
暂时稳下来了。
楚温稍松了一口气。
他对青木说:“父亲按下此事,已着人四下打听了,另外,至少会等侯爷回信后再做决定。”
只要不偏向投靠,就有劝回的余地,另外如果后续能打听到些确切讯息,那就更事半功倍。
楚温提到嗓子眼的心暂落回去,好歹能阖眼,命人安排青木休憩,他定了定神,折返后院。
赵氏八个月的身孕,身子很重了,怀孕让她臃肿了许多,不过脸庞依旧白皙,被搀扶着迎上,“夫君?”
为防惊了胎,外面的消息被捂得死死的,赵氏还不知危机席卷江南江北,连邓州也在其中。见夫婿嘴角长了两颗大燎泡,她有些嗔怪:“公务再繁忙,也要爱惜身体。”
楚温忙应了,又急步上前扶她,“是我不好,你莫忧心。”
夫妻缓缓前行,赵氏抚了抚高隆肚皮,又想起女儿,忙问:“听说女婿到了安州?可是真的?”
“是的,不过他领的是皇差,可不能轻离。”
“我自然知的,……”
……
絮絮叨叨,楚温亲自安置赵氏睡下,小心拥着她,“快睡吧,待肚里这个小的落了草,宁儿回来赴弥月宴,说不得女婿也得空能来。”
有儿有女,一家人健康平安,赵氏心满意足,孕期嗜睡,吹熄了灯火,放下床帐,她一闭目的睡了过去。
秋夜微寒,楚温小心给她掖了掖薄被。
一点困意皆无,但他还是阖上眼睛。
……
明月当空,夜色微凉。
傅缙也是辗转,近些日子他公务忙碌,只是夜间却睡不甚好。
总觉得身边空荡荡的。
他想起楚玥,她在干什么呢?
盯着昏暗的帐顶,出神片刻,忽又想起今天樊岳支支吾吾,说了一大段什么,言下之意,这邓州,要不要略略顾及楚玥一些。
他真一点没顾及她吗?
他抿唇。
傅缙监视诸州府,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给出结果,朱瑁乃至皇帝忌惮西河王,必秉承宁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他是没有徇私提醒,但他同样没有捏造构陷。
一来,傅缙不屑于用这种捏造构陷的手段,另一个,……
眼前闪过一张明媚的笑靥。
他对得住她。
一切都是楚家人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干涉他们。
当时傅缙反问樊岳,楚家人人品低劣,一旦消息走漏,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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