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喜桃
裴勍听了美人儿的应答, 唇边漾开一抹笑, 却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长臂将人儿拥的更紧了,“这就完了?阿晚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么?
薛亭晚面上满是羞赧, 半抬了杏眸看他,“你!你明知故问!”
裴勍垂眸,和她四目相对,“可是, 我想要听阿晚亲口说。”
薛亭晚窝在男人怀中, 贝齿咬了樱唇, “我……也心悦你呀。”
听着怀中人诉说着对自己的爱意,裴勍心中如春风过境,千花竟放, 唇边笑意深深, 一惯淡漠山眉水眼都泛上了一层柔光。
薛亭晚被他看得羞赧的不能自已, 只好半捧着香腮,垂首埋在他的怀中。
裴勍心中喜意绵绵,如此温香软玉在怀,不一会儿便心猿意马起来。
等心中杂念略略平息下来,男人才轻启薄唇,“即是如此,明日我便差媒人去惠景候府提亲。”
薛亭晚一听这话,登时惊呆了,忙出声制止,“这也太突然了些……”
裴勍见她面上只有惊讶,不见喜色,唇边笑意淡了下去,柔声问道,“难道,阿晚不愿意嫁给我吗?”
“不是不愿意。”
薛亭晚抿了抿粉唇,瞟着男人的俊脸,小心翼翼道,“只是,眼下我尚在女学中读书,你又是堂堂女学上师,你我师生的名分尚在,怎能堂而皇之的谈婚论嫁……”
虽说大齐民风开放,可这上师与学生之间,终是隔着一层师生伦理,若是两人现在将关系大白于天下,明晃晃地谈婚论嫁,不禁违背了君子之道,更会污了裴勍的君子之名。
裴勍了然地点点头,面上满是有恃无恐,“可如今,我已经不是女学上师了。”
裴勍此人心细如发,早就考虑到和薛亭晚之间有一层上师和学生的名分,日后不仅不便行两情相悦之事,还会有损薛亭晚的闺誉。
男人早就料到了这点,故而上回琼林宴上,裴勍才会答应献庆帝回朝中打理政务,把国子监女学上师的重任扔给了几个新科进士来分担。
薛亭晚略一细想,望向男人的目光漫上些许诧异,“原来如此!原来你早就想到了今日你我二人……所以那天才会答应皇上,卸下女学上师之职!”
“不错。”裴勍颔首,一本正经道,“我对阿晚动心,在许久之前。”
原来,当日裴勍答应离开女学,不全是因为献庆帝盛情恳求,而是为保全她的闺誉做出的考虑!
只见裴勍一张俊脸上神色如常,仿佛自己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情——男人不动声色,却面面俱到,在还未向她表明心意之时,便仔细考虑过了到两人日后的处境,甚至还考虑到了谈婚论嫁之事,不叫她受人非议,不叫她受一点儿委屈……
一时间,万般感动涌上心头,薛亭晚杏眸里漫上潋滟水光,一双柔夷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襟,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樱唇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美人儿在怀,就这么眉眼含情地望着他,直教裴勍心头大动。
他伸了骨节分明的手,去抚她鸦青的鬓发,抚过她额心的花钿,又抚上脉脉含情的远山眉、含波眼,嗓音磁性低沉,“阿晚,我的媒人都已经找好了。”
薛亭晚闻言,眼角眉梢都染了羞色,伏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过了许久,才推了推他,“这也太快了些。”
上个月才和她表明心意,这个月就要上门提亲,怕是离弦的箭都没这么快的!
上一世,薛亭晚经历了枕边人的欺骗、背叛和谋害,这一世,她把一颗真心藏得严严实实,纵然是未出阁的少女,一颗心却沉沉入定,从不允许自己再轻易泛起波澜。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抛开前世所有的伤和痛,和裴勍真心相待,可真正亲耳听到裴勍要求娶自己的话语时,心中却仍旧涌上了不安和迟疑。
再者,宛氏和惠景候一向看重未来女婿的品行为人,若是裴勍此时求娶,便成了有违师德之举,只怕过不了惠景候和宛氏那关——如今,裴勍虽然不是女学上师,可她却还是国子监的女学生,两人逃得了师生之名,逃不了师生之实。不等到这届女学结束,两人提嫁娶之事,就永远不合适。
只见薛亭晚长睫微颤,抿着樱唇,小脸儿上满是认真神色,“母亲最是看中未来女婿的品行为人,纵然往日她对你多有赞赏,可若是你上门提亲,母亲定会以为你在女学中便对我心怀不轨,有愧于为人师表——若是因此叫母亲、父候对你生了偏见,可该怎么办?”
她头上簪着支多宝鸾凤金钗,鬓边垂下一串长长金流苏,正随着她的樱唇张合,左右晃动不止,撩人心神至极。
裴勍望着美人儿的认真模样,薄唇勾了一抹笑意,伸了修长的手去撩她鬓边的金流苏,却被薛亭晚的一巴掌轻轻拍了开。
裴勍收回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声,“那阿晚说,该如何是好?”
薛亭晚软软道,“依我之见,不如等到这届女学结束再说。到那时,我不再是国子监的学生,你曾是上师的事儿也会被大家淡忘,师生的名分自然也荡然无存……”
如今不过才九月份,要等到明年五月——掰着指头数数,还有整整七个月。
思及此,裴勍挑了挑眉,当即便垂首,在美人儿樱唇上重重啄了下,眯了眼眸,“薛亭晚,你对我的耐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嗯?以为我还能等上整整七个月?”
薛亭晚话没说完,便被男人悉数吞入了薄唇里,听着男人低沉喑哑的反问,她自知有些强人所难,只红着脸,两手推拒在他的胸膛,娇娇软软道,“你,你好好说话!怎么动不动就这样?”
两人这才刚刚互表心意,便一言不合就亲她,若是将来定了亲,还指不定做出什么孟浪举动呢!
第46章 重阳(四)
话说, 裴勍平日里谦谦君子之名在外, 不仅洁身自好, 孤傲出尘,行事为人上更是恪守礼数,几乎被大齐所有文人奉为楷模典范,如今两人独处, 在她跟前怎么转了性子, 成了这般没正经的模样!?
美人儿望着高大的男人,美目里满是幽怨。
“方才叫我什么?嗯?”裴勍揽着她的细腰, 望着她水润的樱唇, 心中七情六欲都涌了上来, 想做的多了去了,终究是顾忌着礼法, 才不敢把她逗弄的太过分。
两人如今的关系,叫裴大人显得太过疏离,叫上师更显得不合适,薛亭晚还真没想好该怎么称呼裴勍, 故而刚才满口“你”“我”的, 听男人这么一问, 当即嘟了粉唇,糯糯道,“那你倒是说说呀, 我该叫你什么?”
裴勍揉了揉掌中那抹纤腰, 温声道, “我有个表字,叫淳之。阿晚,叫我淳郎。”
薛亭晚乃是第一次听说裴勍还有个表字,略一想,便猜到这个表字定是只有亲近的人才知晓,思及此,一张娇俏小脸儿更是满面潮红,愈发不好意思再提叫男人等到明年的话。
正两相为难之际,却听男人开了口,“若要等到明年女学结束再提嫁娶之事,也不是不行。”
惠景候和宛氏乃是出了名的宠女儿,薛亭晚又是献庆帝、皇太后身前的开心果,若是叫他们觉得裴勍欺负了薛亭晚,那裴勍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裴勍倒是不怕被责怪,只是一想到会影响薛亭晚的闺誉,便不得不谨慎行事了。
他眸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伸手握了美人儿的柔夷,隔着锦袍贴在心口处,“只是,往后这七个月里,阿晚不能再躲着我。我想叫阿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这里的一颗真心。日后,阿晚才好安安心心的嫁给我。”
再世为人,她害怕再次被背叛,害怕再次看错人,不知不觉,面对感情的时候,她变得谨小慎微,畏缩不前。
而他却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从不强求,从不为难,设身处地,将心比心。
薛亭晚心中一暖,踮起脚尖,玉臂揽上了男人肩头,她埋在他怀中,声音绵软似蜜,“我答应你呀,淳郎。”
致爽殿中,满堂君臣推杯换盏,宴饮正酣。
一名丫鬟自偏门蹑手蹑脚地溜进殿,垂首行到史清婉的坐席旁,附耳道,“史小姐,我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史清婉认出来人是许飞琼的贴身丫鬟,不情愿地皱眉道,“何事?”
上回,史清婉给薛亭晚的焕容斋脂粉中下麝香的事儿,许飞琼没少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可等到东窗事发后,许飞琼摆出一副无辜的安生模样,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史清婉呢?被史太傅重重处罚了一顿,不仅罚跪了祠堂,还关了一个月的禁闭,故而,史清婉每每回想起这事儿,都对许飞琼怀着一腔怨气。
那丫鬟往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史小姐这可难住婢子了!婢子只知道,此事与裴勍裴大人有关。我家小姐特意吩咐了,除非亲眼见到史小姐,否则不可透露分毫。”
一听此事和裴勍有关,史清婉黯淡的眸子突然一亮。
上回琼林宴上,有文官提议史清婉和裴勍合做一首诗词,言语之间有撮合之意,没想到,却被裴勍一番冷言冷语给怼了回去,丝毫不顾及史太傅和献庆帝的面子。
被心上人当着众人的面儿下了面子,史清婉在席上伤心低泣不止,回到史府中,更是把自己锁在房中整整三天,悲痛欲绝,滴水未进,整个人活脱脱消瘦了一圈。
只见史清婉穿着一身梨花白苏绣的裙衫,面色微黄,形销骨立,清丽寡淡的眉眼隐约可见愁云。
时至今日,纵使万念俱灰,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
史清婉略一沉吟,终是起身道,“本小姐这便随你过去。”
致爽殿外,百花洲上,凉亭中,
许飞琼见史清婉远远行来,忙笑着起身相迎,“史姐姐可算来了!”
史清婉挥袖落座,从石桌上执起一杯清茶,冷冷道,“说罢,你巴巴地叫我来,又想故作什么玄虚?”
许飞琼心中冷笑,面上笑意不减,“方才我想着出席透透气,没成想,前脚踏上百花洲,竟是一不留神撞破了一件大事!此事说是惊天秘闻也不为过,况且还与裴勍裴大人有关,我想着史姐姐应该想了解一二的,故而,特意派丫鬟请史姐姐到此处详谈。”
史清婉闻言,心中的好奇成功被挑了起来,“究竟是何事?”
“史姐姐定是猜不到,我方才见到了什么——”
许飞琼一瞬不瞬地盯着史清婉,不放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我竟是见到永嘉县主走到此处,被裴大人的贴身侍卫拦下了,两人攀谈了几句,随后,那侍卫又引着永嘉县主去了梦隐湖畔。”
许飞琼掩唇轻笑,“入席之前,我无意间听见宫人们议论,说是今日裴勍裴大人要在梦隐湖中泛舟,特派了裴国公府的亲卫封了湖畔上的船只,只留下一艘朱漆画舫……我还纳闷儿,一向不苟言笑的裴大人怎么突然有了游山玩水的情趣,原来竟是是为了讨永嘉县主欢心啊!”
“这绝不可能!”史清婉厉声打断,柳眉紧皱,清丽的脸上满是狰狞怒容。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薛亭晚!?
不可能,裴勍绝不可能会喜欢她!
史清婉双目泛红,不住地摇头,看向许飞琼的目光略有痴狂之色,“你骗我的!你定是骗我的!”
许飞琼叹了口气,“起初我也是不信的。只是,此事可不只我一人看见了——喏,我的心腹丫鬟当时可就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许飞琼招了招手,那心腹丫鬟立刻上前跪倒在两人面前,“回禀二位小姐,适才奴婢去寻小姐丢失的玉佩,路过梦隐湖畔的芦苇丛时,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忙藏身在暗处,定睛一看,那湖中的朱漆画舫上站着的,竟然是裴大人和永嘉县主!婢子还亲眼看见……”
史清婉每听一句,脸色便煞白一分,见丫鬟吞吞吐吐,尖声质问道,“还看见什么了?!”
那丫鬟瞟了眼许飞琼,接着回话道,“婢子还看见,裴大人抓着永嘉县主的手,亲自把人儿拉上了画舫。”
此言一出,史清婉一个哆嗦,手里攥着的的茶盏竟是直直扔了出去,泼了一地的碧螺春茶水。
只见史清婉双目猩红,双手颤抖不止——薛亭晚害她罚跪祠堂,害她关禁闭,害她史家的脂粉铺子纷纷倒闭,如今,竟然连她心仪的男人也要抢!
史清婉银牙几欲咬碎,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想着裴勍和薛亭晚十指紧扣的画面,面色惨白如金纸。
那厢,许飞琼不动声色地绞着一方帕子,掩于宽大的衣袖之下的两条手臂上,满是纵横交错的藤条疤痕——上回借秋亭中,她和德平公主起争执,薛亭晚代德平公主受了伤,许父为了息事宁人,二话不说,便叫下人拿了藤条来,几乎把她打得断了气。
既然一身疤痕还未消退,深仇大恨怎能忘怀?这一切都是拜薛亭晚所赐!
许飞琼见史清婉神色阴兀,便知道她的心魔已成,是时候再加一把火候了。
只见许飞琼面上含笑,“依我看,裴大人和永嘉县主举止如此亲密,只怕过两日,裴国公府和惠景侯府就要结亲了!”
“她休想!”
史清婉猛地起身,一边左右踱步,一边挥袖斥道,“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迷惑裴勍的!这辈子,我不能嫁给裴勍,她薛亭晚更想都不要想!”
“姐姐说的是,”许飞琼眸色一转,接话道,“裴大人定是一时被薛亭晚的美色迷惑了。若是叫裴大人知道薛亭晚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便能想起史姐姐的好处了。”
史清婉急急问道,“那该如何叫裴大人识破她这个贱人?”
许飞琼笑道,“姐姐莫急,我这有一计。今日重阳宴,文武百官、王公大臣悉数在此,若是永嘉县主今日坏了名声、损了闺誉,丑闻定是会传遍整个大齐。等薛亭晚成了残花败柳,裴大人不仅会看清她的真面目,更会弃之如敝履。到那时,放眼整个大齐,能配得上裴大人的,也只有史姐姐一人而已。”
先前构陷薛亭晚已经付出了代价,如今,史清婉一听要坏了薛亭晚的名声,心中略有沉吟。
许飞琼暗骂她妇人之仁,面上却无所谓地笑道,“反正妹妹也是为姐姐着想,才想出了此等计谋。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想为姐姐出一口气罢了。姐姐若是心软……”
许飞琼此言以退为进,果然激怒了史清婉。
“就依你说的去做。”
只见史清婉心下一横,怒目道,“我要让她身败名裂,再也不能勾引裴大人!”
许飞琼娇笑一声,“这就是了。一会子,薛亭晚和裴大人从梦隐湖回致爽殿中,定是会刻意避嫌,分道而行。等两人分开,咱们派丫鬟将薛亭晚引到假山上的偏僻院落中,再派一名身强力壮的小厮,喂她吃下迷药,行那苟且之事。等事成之后,咱们再故意引众人去寻薛亭晚,到时候,薛亭晚和那小厮同榻相拥的丑态被大家亲眼目睹,定是闺誉扫地、声名狼藉!这后半辈子,薛亭晚也只能委身嫁给地位低下的粗使小厮,还拿什么和史姐姐争裴大人?”
史清婉听了这番歹毒阴谋,一想到薛亭晚身败名裂,被万人唾骂,人人喊打的下场,竟是觉得大快人心,迫不及待了起来。
两人正密谋毒计,那厢,一名颇为眼生的丫鬟上前道,“小姐,公子差人来叫您去假山旁的玉轩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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