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邈邈一黍
十三个清吏司,是所有部门里的重点,但是其中又有先后之分,安排的官员也不一样。
比如江南府清吏司,不管是粮食,还是税额,在全国都是排得上名号的,里面不光有正五品的郎中一个,还有四个正六品的主事呢。
再比如云南府清吏司,虽然产量算不上多,税额更不算多,但是面积大,涉及到的财政也比较复杂,里面虽然没有正五品的郎中,可是却也安排了五个正六品的主事。
在来户部之前,师伯就已经给他透了风儿,他这次分到的地方是羊丰府清吏司。
羊丰府在大靖朝属于比较偏远的地方了,边疆地区之一,物产不丰富,粮食不多,人口也少。
所以整个羊丰府清吏司正六品往上的官员一个没有,正六品的主事倒是有一个,年前的时候已经光荣致仕了。
魏时便是接班人。
也就是说,初入仕途,魏时也算是一个小部门的头头了。
在户部,除了尚书和侍郎之外,比他官职更高的郎中和员外郎,因为是负责不同的部门,所以压根就管不到他身上去。
虽说羊丰府确实是偏远了些,连带着羊丰府清吏司都不太受重视,不过好歹也是十三府之一,突然把这么大的一个担子交给他,魏时还是挺惶恐的。
本来嘛,依着他的打算,入了职以后,肯定得先有一个前辈带带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是空降成了一个小头头。
跟想象中不太一样的职位,魏时还真有点发愁,说一晚上睡不着可能有些夸张了,但是知道这个事儿之后,确实是没怎么睡踏实。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虽说这个职位是凑巧了,可师伯又不会害他,有什么事儿他都可以直接去问顶头上司,想来就算是有什么难题,也就是多折腾折腾,不至于解决不了。
魏时是头一天过来办差,户部的同僚们今年也是第一天到衙门里来办差事,顺便欢迎新同僚。
本朝第一个大三元,顶头上司沈涛的师侄,一入仕途便是正六品,而且还是当今亲自点的将。
但凡有点心眼的人就不可能为难新人,能在官场里头混下去的,没几个是傻白甜。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强,我当年十七岁的时候,还在书院里头读书呢,咱们的状元郎都已经入仕途了,真是不服气都不行。”
说话的是江南府清吏司郎中,柳城言,已经四十岁有余了,留着一撮小胡子,同样也是科举入仕,比魏时早了七八年。
不过是七八年的时间,便已经从正七品爬到了正五品,仕途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柳大人过奖了,下官初入仕途,需要向诸位大人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魏时拱手。
“魏大人太谦虚了,大家都是同僚,共同学习,互相为师,圣人不是说了嘛,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我看在咱们户部个个都可为师。”江佑府清吏司的张郎中道。
说起这个张郎中,跟魏时七拐八拐的还真有些亲戚关系在。
魏时的嫡母是如今李家家主李子成嫡亲的妹妹,而这个张大人,张子清的母亲同样也是出自李家,是李子成和李氏的庶妹。
只不过就像魏时跟李家来往不多一样,张家同样也是如此,所以在此之前,双方压根就没见过面。
魏时之所以知道这事儿,还是听师伯说的呢,天知道他老人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朝事就先不说了,正二品的户部尚书要是不知道,那才怪了呢,可不管是庶务,还是这些歪七扭八的关系,竟也清楚。
师伯和老师在这方面真的是恰恰相反,大抵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兄长,才会养成老师不明俗事的性子。
没受什么刁难,同僚们要么给予他如沐春风般的关怀,要么点头微笑,态度也是颇为可亲的。
至于差事,简直是再轻松不过了。
刚刚过完年,去年的账目都已经检查总结过了,今年才刚刚开始,这要办差事的头一天,还真没什么事儿让他办。
之前致仕离开的那位老大人,把去年的账目整理的很是条理,因为户部还没有实行新记账法的缘故,所以这些账目还是按照老方法记录的。
闲着也是闲着,魏时索性让人把去年羊丰府的账目拿了过来,总得先要了解了解吧,别等真有了差事,再忙手忙脚。
事实上,不只是魏时这边儿清闲,十三府清吏司都挺清闲的,这也算是规律了,年前最清闲,年尾最为忙碌。
魏时差不多看了十几天的账本,看不懂的就记下来,等下了衙门之后,再去请教师伯,这小半个月的工夫竟也将账本儿看完了。
“新记账法在礼部、工部这些部门实行的都很好,所以圣上已经决定要在户部也执行,正好趁着刚刚过年,是户部一年当中最清闲的时候,不过,户部的账本关系到全国的财政,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是决定要实行新记账法,也不能贸然行事,老夫的意思是先从你负责的羊丰府开始,你这边没问题了,再向整个户部推广。”
沈涛不是轻易下的这个决定,这小半个月以来,他不只是给魏时答疑解惑了,也清楚的认识到了这孩子的天分和努力,本来新记账法就是魏时提出来的,如今又赶上这么一个时机,合该这份功绩就是魏时的。
“师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学生毕竟是刚来,对于很多东西都还不太熟悉,实行新记账法应该是交给户部的老人比较合适。”魏时拒绝道。
他当然知道这是个机会了,这件事情办好了,就算他接下来三年都没有其他的什么政绩,也足够三年之后升迁了。
而且这事儿朝廷的其他几个衙门都已经实行过了,有经验可循,也没弄出什么麻烦,可见是个捡便宜的差事,
可刚入户部,就捡了这么个便宜差事,魏时也怕旁人背地里议论师伯偏心。
马上都要致仕的老人家了,名声一向都很好,何苦最后这两年因为他被人私底下议论呢。
“有什么不太好的,咱们户部向来是有能者居之,新记账法是你提出来的,还能有谁比你更了解,把羊丰府清吏司作为试金石,并不是老夫偏心眼儿,而是圣上亲字点的名,一来是想试试你的能力,二来也是因为羊丰府在全国的财政确实是排倒数的,不从它开始,从哪开始,你这也算是赶上了。”
沈涛绝口不提,他当初之所以直接让魏时去羊丰府清吏司,而不是调配官员,让魏时去更为重要的部门,就是因为一开始也存了这个心思。
魏时这会儿若是呆在江南府清吏司,肯定是拿不到这差事的,就算是拿到了,功劳也只能占小头,毕竟里面还有一个正五品的郎中和其他三个主事呢。
不过这些筹谋就没必要跟师侄说了,都是官场里头司空见惯的事情,谁不提拔自己人,只要是个有能力的,就算是提拔自己人,那也是慧眼识人,圣上是不会追究的。
当然了,若是被提拔之人不争气,就只能是被带累了。
圣上亲自点的名,魏时还真有些惶恐,他知道自个儿在皇帝那里是挂了名的,但也没想过他老人家会想起自己来,这其中或许有一部分是师伯的关系,或许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殿试时的……那篇策问。
毕竟他可是凭着那篇策问拿了状元的,想来应该就是这篇策问入了皇上的眼。
唉,像他这样的,就应该被外放出去做父母官,哪怕是七品知县呢,也能一展所长。
不能被外放出去做父母官,魏时也只能是捡了这便宜差事,就算是为了师伯的名声,为了自个儿日后能够被外放,他也得把这事儿给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