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四公子
程明志和程明远犹自后悔不迭,大觉寺的集市乃是京城最大的市集,远胜平康坊,故而他们也不曾将升平坊的开张放在心里,谁曾想胡商们竟然都去了那儿,他们这一趟是白来了,巴巴地跑这一趟只能带些京郊的蔬果野菜回去,让人好不懊恼。
“你们两个猴儿既然来了,就别想着现在折回去,老老实实同我去佛祖跟前上香,好好地求个平安符。”程夫人瞪了他们一眼,随着迎出来的知客僧进了大殿。
殿外的叶萍神色焦虑,右手虚虚按在腰侧,她的腰间缠着一柄软剑,若不细细分辨还以为那是普通的腰带。
叶萍见文绍安和程锦他们一块儿来,心中有些异样,瞅了个空偷偷将他拉过来,“你怎么把她带来了?莫不是真看中了她,要一块儿来求姻缘?”
“这里是大觉寺,不是月老庙。”
“不少人家都在大觉寺相看。”叶萍的想象力一直都很丰富。
“他们来大觉寺上香,正好顺路。”文绍安看了她一眼,“不过去打个招呼?”
“过去说什么?”叶萍瞪他,“叫她师伯?想都别想,我叫不出口!”
文绍安将了她一军,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
“哎,你说咱们那位师伯当年真是这个乖张跳脱的性子?怎么同史书里写的一点儿都不同?那些史家是闭着眼睛瞎写的吧?”叶萍觉得程锦这个性子,在史书里,怎么着也该是个祸国妖后,为后宫朝堂所不容啊,就她那张毒嘴,哪里配得上“贤明大度”四个字?
“我想十几年前的你,同现在也完全不同吧?”文绍安淡淡地说。
叶萍想起十几年前的自己,神情有一丝怅惘,随即怒道,“我瞧你同那程锦倒是般配,这张嘴专门揭人疮疤,哪里疼就往哪里捅刀子,亏我还是你师姐!”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无论是你还是她,都已不是从前的自己,性情不一样,有什么奇怪?”文绍安从来不觉得史书里那个是真正的她,什么贤明大度,单是想想就让他觉得烦躁,哪里及得上现在这个宜喜宜嗔的她鲜明活泼?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这一路过来,可有什么异样?”叶萍无心沉湎于往事,焦躁地问道。
文绍安摇摇头,“来大觉寺的人少了许多,这一路较往常冷清不少,但看着还算是太平。”
“我寻思着这大概是那些蛮人声东击西的伎俩,今日升平坊集市开张,这才是真正的大事,那里人多且杂,他们定会在那儿折腾出些动静来。”
“升平坊确实是首当其冲,韩大人已经亲自过去了,这里同样也不能松懈。”
“确定是那伙南蛮人要来捣鬼?”程锦的声音突然在叶萍身后冒了出来,吓得她右手一抖,下意识地解下腰间的那柄软剑直直地指向程锦的喉咙。
“叶大人,莫要如此紧张,动不动就拔剑相向,可不大礼貌。”程锦丝毫不惧,笑嘻嘻地伸出两根手指推开叶萍手里的剑。
叶萍如今有些怕同她见面,实在不知该同她说什么,一脸尴尬地将剑收回腰间,不再像过去那般唠唠叨叨,只是默默地站到一边不说话了。
程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爱唠叨操心的叶大人同过去十分不一样,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儿,容不得她过于纠结,“你们说的投书恐吓若是南蛮人所为,他们今日定不会出现。”
“何以见得?”听到案情,叶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切地问道。
程锦的话绝不会是信口开河,普天下怕是没有谁对南蛮的了解能超过她了。
“南蛮蛊虫秘术可驱使傀儡为自己所用,他们何必自己出面?只需远远地躲在一边,看着你们手忙脚乱,然后自己偷着乐。”
叶萍脸一青,“傀儡与常人相比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面上看同常人无异,但既受人控制,定与往常言行有所不同,非亲近之人难以察觉,你们这些外人在这里戒备盘查根本没用,谁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突然会有人暴起伤人,根本无从防范。”
叶萍的心凉了半截,“这些南蛮人躲在幕后,无从抓捕,那些傀儡也不知何时暴起伤人,便是捉住他们也问不出什么,难道竟是个死结么?”
程锦咧嘴一笑,“自然不是没法子可想,蛊虫难得,下蛊者与蛊虫心血相系,若是施术不成,或者蛊虫死亡,定会受到反噬,你以为一个人能遭受几次反噬?”
“那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就这么等着他反噬而死?”叶萍一脸无力,大梁这些年太过安乐了,凭着一股大国的优越感养尊处优,对南蛮秘术一无所知,才处处受人掣肘。
“自然不是,”程锦的脸色凝重起来,“我们也可以通过被下蛊之人,找到那下蛊者。”
文绍安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扭头看着程锦。
程锦看着他,却闭口不言。
“那该怎么做?你怎么不说了?”叶萍急道。
“血咒。”文绍安淡淡地开口。
程锦眸光微闪,叶萍却一脸不明所以,“什么血咒?”
“鸿山的不传之秘,一种术法,只要找到傀儡,我便可对他施血咒,找到下蛊之人。”
“鸿山术法?”叶萍惊骇地看着他,“我们鸿山书院竟有术法?师父传予你的?”
“叶大人怕是还不知道吧,”程锦的笑中带着淡淡的嘲讽,看着文绍安道,“当年你的师伯文定年最擅长的便是术法,不知道镇压封印了多少大妖,吓得多少方士四散而逃,不然你以为萧晟凭什么那么快平定天下?大梁又凭什么国泰民安这么多年?就凭萧晟那几匹马几个兵?”
叶萍被程锦这惊世骇俗的话惊得都不知该做何反应了,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她都要训斥她大逆不道,胡言乱语了,原来庄敬皇后真的与书中不同,她与太祖竟如此不睦!
“我竟一点儿也不知道,”无意中知晓了宫闱秘史的叶萍尴尬地讪笑两声,“师父从没同我提过,不曾想竟都传予了小师弟。”
第一百六十三章 轻薄
倒不是叶萍嫉妒文绍安,他本就是师兄弟中最有天赋的一个,师父早已明确说过要将衣钵传予他的,但是鸿山术法的事儿,总得同她也提一提啊,也不至于让她这段日子被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儿折腾得夜不安寝。
一想到文绍安憋着不肯说,说不定在一旁看她热闹,就气不打一处来。
“阿锦,”程夫人步出大殿,不悦地看着她。
程锦连忙拎着裙子跑了过去,一派天真烂漫地仰头叫“阿娘”。
“你不是说要去更衣?”程夫人哪里不知她那爱凑热闹的性子,定是去缠着叶萍和文绍安问个究竟了,“你先前没听文大人说么?这大觉寺恐是不太平,你不老老实实待在我们身边,瞎跑什么?”
“我就是去打探打探情形,听说是南蛮人进京作乱呢。”
程夫人拉着她的手,生怕她又冒冒失失地跑了,“南蛮人?八成祁王指使的吧,祁王与皇上之间,怕是定有一战啊。”
话虽如此,程夫人并未把南蛮人放在心上,毕竟这几十年来,北蛮南蛮都不成气候,她不觉得他们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咦,二哥和阿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