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四公子
她越是这样咬定自己是庄敬皇后,文绍安便越不相信,程锦其人实在太会胡搅蛮缠,说一句,她能回十句,无论真相是什么,他都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了,就当师父看走眼了,便朝她拱拱手,“既如此,我便不打搅姑娘了。”
“文大人,你这算是落荒而逃吗?走之前先把我的白玉老虎给留下啊。”十一岁的小少女生得一副好样貌,便是胡搅蛮缠起来,都让人觉得可爱。
“没有什么白玉老虎,都是我瞎扯的,程五姑娘冰雪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吗?”文绍安的神色平静,任是谁都看不出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谁说是瞎扯的,难道不是这一只么?”程锦打开右手,一只雕得栩栩如生的小白虎玉佩落在她的手心。
文绍安恍惚了一瞬,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程锦,“东顺阁的雕工果然不是凡品,难为程五姑娘能找到这么一枚好看的玉佩。”
“文大人也是好眼力,只这么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东顺阁的雕工,看来是没少去啊,不知是给哪家姑娘打首饰呢?”程锦嬉笑地收起玉佩,目光陡然转利,“那么真正的玉佩呢?在哪儿?”
“玉佩自然不在我手里,你若是那玉佩的正主儿,如何感应不到?”文绍安定定地看着她,十一岁的少女不该有那样锋利的眼神,他突然开始好奇,她失了魂魄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真与庄敬皇后有关?可惜师父的话语焉不详,便是他也参不透其中奥秘。
“我只是受人之托,送句话给你。”
“什么话?”
“拜入鸿山门下。”
师父这一生有十几个徒弟,却只主动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他,一个便是她,文绍安自幼便有神童之名,苏寻慕名而来收他为徒,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也算是一段佳话。
但他如今执意要收程锦为徒,便让文绍安有些不明白了,这丫头傻了这么多年,便是如今回魂,较一般人要聪明一些,也是有限,加上她又是这么个刁钻的性子,文绍安想不通师父究竟看中了她哪一点。
“苏寻要收我为徒?”程锦咧嘴一笑,她对苏寻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的那个青年上。
他也是个根骨罕见的聪明人儿了,否则当年也不会被赵齐收为关门弟子,但同她和文定年相比,便远不够看了,赵齐去世后,算是他们把他拉扯大的,这孩子总喜欢一脸崇拜地跟在他们身后。
如今竟成了世人敬仰的鸿山夫子,不仅收了文定年转世的文绍安为徒,现在还要收她为徒,这是什么毛病?
文绍安皱眉,这在常人看来与天上掉馅饼无异的好事儿,对程锦来说,竟如此不屑一顾。
程锦和文绍安不同,她拥有赵华完整的记忆,苏寻一生所学,皆出自她和文定年所授,除了法术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向他学的,至于法术,她还真不知道苏寻学了多少,有没有资格教她。
“镜湖里封印的是什么妖怪?”
“不知。”
“那你用朱砂描什么?”
“镜湖有古怪,朱砂能祛邪,用它在师伯所留的印记上描摹一遍,多少能对湖里的妖物起到些作用。”
“鸿山如今沦落到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地步了?”程锦嗤笑,“我不会去鸿山的。”
程锦对苏寻的不尊重和对鸿山的轻视,让文绍安的脸色微沉,“为什么?”
他并不是真的好奇,一个从头到尾都不尊重鸿山的人,也没有资格入鸿山的山门,如今不过只是想要一个理由给师父而已。
“我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书斋苦读上了,”她撩起长裙,跳坐在一段倾倒的木料上,明明是不甚雅观的动作,她做起来却自有一种潇洒风流,“人生苦短,我还有大把的河山风光没见过,还有那么多酒没喝过,美食没用过,鸿山可没我想象中那么吸引我。”
“所以,你宁愿去国子监女学?”
“自然不愿意,待解决了府里的麻烦事儿后,我就会离开京城。”这样的话,她连最亲近的程钤都不曾说过,却对第一次见面的文绍安合盘托出。
“我明白了。”文绍安没有多问,一脸淡然地点点头。
“你明白就好,毕竟你现在在京城,我哪里舍得离开你去其他地方?”
文绍安如今已经渐渐习惯了程锦没说几句正经话,便要开始胡说八道的德性,连眉毛都不动一下,“我已经把话带到了,既然程五姑娘心意已决,我便告辞了。”
“文大人慢走,得空来承恩侯府寻我玩儿啊。”程锦笑眯眯地挥着手帕目送他。
文绍安脸色一黑,伸手摁了摁额际,她这是把承恩侯府当作什么地方了?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同严谨的庄敬皇后扯上关系?
“阿锦,你怎地如此开心?可是找着玉佩了?”安阳公主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哈巴狗儿,正温柔而轻缓地抚摸着它的长毛,小狗在她臂弯里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文绍安刚一走,那两个小宫人便出现了,将她领到了常阳公主的宫中。
“找着了!”程锦指着自己腰间的白玉挂件笑道,“雪珑可曾好些了?”
“还得细细调养几日,这小家伙也着实可恶,竟去存了补药的库房里糟蹋东西,人参给他吃了足足一条,也难怪口吐白沫了。”安阳公主虽在嫌弃雪珑,但脸上的神情却是温柔的,莫说是区区一条人参了,若是雪珑吃了人参能高兴,便把所有的人参吃尽,又有何妨?
第九十八章 笑话
“阿锦,你饿了吧?舅母还在同母后说话,我已经同母后说了,你们今日便在我这儿用膳。”常阳公主温柔地走了进来张罗道。
程锦自是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先是一口茶一口点心吃得心满意足,待后来御膳房一道道菜上来了,她更是放开了肚皮,大快朵颐,一边还不忘保证道,“公主放心,等你们出了宫,我不仅请你们吃明月楼,还请你们吃好味斋的点心果子。”
常阳公主年纪大些,只觉得程锦娇憨天真,安阳公主却同程锦一般是个贪玩好吃的,两人一拍即合,说得眉飞色舞。
“当年庄敬皇后设立女学,是想勉励女子自立自强,也能走读书科举之路,可你看我们如今的女学,从先生到我们这些女学生,哪个是要正经读书科举的?”安阳公主就是个快人快语的爽朗性格,她乐意同程锦说话,便也不管不顾什么话都往外说。
常阳公主虽然并不赞同安阳公主如此口无遮拦,但这种牢骚话无伤大雅,便也随着她去了。
“说的是啊,既然不准备正经考科举,何必去女学累死累活地学那些经义?要想读书认字在各府的家学里读书也行啊。”程锦一脸不解。
勋贵朝臣按照品级,家中子弟都能有几个进入国子监读书,但程家除了程钤,其他的子女不是在家中族学读书,便是去书院求学,除了因为国子监门槛高,还因为里头规矩森严,每年都要举行年末大考,考不过的学生任你是皇亲国戚,还是王公贵族全都劝退回去,最可恨的是劝退的名单还要在监内张榜公布,丢人丢得全京城都知道,就连两位公主都觉得压力大,何况是其他人,单这一点就吓退了不少纨绔子弟。
也因为规矩严厉,国子监的学风始终很好,除了鸿山书院,国子监可以算是大梁最好的求学之地了,毕竟能留下来的大都是一心向学之人,在里头教授课程的也都是饱学鸿儒,只要努力,通过年末大考还是不难的。
“你说的对啊!依我看这个女学压根就没设立的必要!还不是因为那些女子想嫁个好夫婿啊,能在国子监女学读书的,都是京中有名的闺秀,被女学里的那些先生教导过,不愁不知书达理,何况还能认识我们这些手帕交,这身价不就水涨船高,今后也能说门好亲事了么。”安阳公主大大咧咧地说,“倒是苦了我们姐妹俩,辛辛苦苦读半天书,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话也不能这么说,女学的先生教的好,学到的东西是我们自己的,再说余先生不就是科举出身的么?在女学里若真想考科举,也并非不可能。”常阳公主轻声细语地纠正道。
“余先生是国子监的先生,又不是我们女学的先生,不过是给我们上几节课而已,”安阳公主不以为然道,“我知道皇姐你喜欢去女学读书,不就是为了……”
“安阳!”常阳公主急急打断她的话,脸上带着羞恼的红晕。
安阳公主见常阳公主似是真的急了,这才悻悻地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