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便操着一口正宗的北京呛说:“我当初响应国家的号召下乡支援建设,已经有十多年没坐过火车,对火车上的事情不了解情有可原。倒是你,身为国家单位工作人员,上来就歧视劳动人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把你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招进国家铁路局做老鼠屎。你要不给我和广大劳动人民道歉,我一定要找你们的领导好好的说道说道,看看是你列车员大,还是广大劳动人民大。”
听到她正宗的北京呛,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这辆列车大半都是被强制下乡去全国各地支农,现在回北京的北京人。这列车员瞧不起曲红梅,也等同于瞧不起他们。
想当初他们都是满怀壮志,信心满满的下乡支农,结果跟自己想得完全不一样,说是建设,实则是减轻城市负担,被流放。
他们在乡下吃了十多年的苦,为了回城,很多人不惜一切代价,做出很多不厚道的事情,比如抛弃妻(夫)子,花大价钱上下活动等等。
他们好不容易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却被这个小小的列车员鄙视。顿时很多人火了,围着那个列车员愤怒的说个不停,还推搡着她和餐车,说要去找列车长给个说法。
原本趾高气昂的女列车员,被他们东一句西一句说的脸都涨成了紫红色,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年头,工农劳动人民最大,不管你在城里是什么身份,有多看不起乡下人,一旦犯了众怒,离下岗也没多远了。
这个女列车员原本就是托了在铁路局上班的亲戚弄得工作岗位,她是城里人,打心眼里就瞧不起乡下人。
做了列车员的工作后,很多时候,她得给那些土里土气的乡巴佬做服务。
她才18岁,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平时在火车上没少刮刺那些穿着土气的乡下人。
那些人看她年纪轻轻,也不跟她计较,时间一久,她就养成了见人三分讽的性子。没想到遇上了曲红梅这个不肯吃亏的硬茬,惹了众怒。
女列车员一时慌了神,拼命的道歉,可愤怒的知青们根本听不进去,很快惊动了列车长和其他领导,过来一阵劝说,又不断的向曲红梅和各位知青道歉。
列车长当着大家的面儿狠狠的批评了那个女列车员一番,又当场宣布解聘那个女列车员,到了下一个站就让她下车去。
女列车员捂着脸嘤嘤嘤的痛哭,大家解了气,这才散了。
曲红梅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别怪她狠,这样不把客人当成人看的列车员,趁早离开,对大家都好。
谁都不想坐个火车,满身疲倦的同时,还得看列车员的脸色。大家花钱坐车是享受服务的,可不是来看你发大小姐脾气的。
火车继续行驶,这时候的火车可以开窗户透气,路也平整,哐当哐当走了大半天后,天色渐暗,大家都有些疲倦了,都靠着座位,摇摇晃晃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快亮了,一个男列车员推着餐车,满面笑容的在过道上喊:“热乎乎的包子馒头花卷,稀饭盒饭,瓜子花生,白酒烟糖嘞!有没有人需要的,不要粮票,不要烟酒劵,用钱就能买!同志,麻烦腿抬一抬,让一让,谢谢啊。”
车厢里的人都被惊醒,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推餐车的列车员换了一个,态度很好,大家纷纷起来去卫生间简单的洗漱一番,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买份包子馒头盒饭啥的,或者吃起自带的干粮填空了一夜的肚子。
洗漱的人多,小英、佑佑姐弟俩年纪小,憋不住尿。
每节车厢只有一个卫生间,几十号人排着队上厕所,曲红梅看孩子们实在憋得难受,只能跟排队的人一一请求让两个孩子先进卫生间。
这些知青大多都有孩子,但都没把孩子带在身边,对她的行为也颇为理解,纷纷让开,让他们母子三人先如厕。
曲红梅领着两个孩子到达卫生间前,里面有人,不知道怎么,等了很久都没出来。
“妈妈,我要嘘嘘,我憋不住了。”佑佑急得都快哭了。
“佑佑,忍一忍,里面的人很快就好了。”曲红梅安抚了佑佑一番,伸手敲了敲卫生间门:“里面的同志,您快好了吗?我两个孩子实在憋不住了。”
“快好了,稍等。”里面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女人声音。
这个声音曲红梅听着熟悉,想了一下,原来是跟杨尚勇拿到回城函,一起回北京的罗兰。
里面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知道在干什么,很快厕所门打开,罗兰脸色惨白,脚步虚浮的从里面走出来,对曲红梅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有点闹肚子,耽搁久了,你们进去吧。”
“你没事吧?”她的脸色太过苍白,看起来很不舒服,曲红梅担忧的问了问。
罗兰摇头:“我很好,谢谢关心。”转身脚步踉跄的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曲红梅也没多想,两个孩子都很急,于是赶紧领着两个孩子进了卫生间,把门关上,让已经憋不住的佑佑先解小便。
狭窄的卫生间里,为了避免小英一个女孩子看到不该看的地方,佑佑撒尿的时候,曲红梅是让小英背着佑佑。
小英闲得无聊,四处看了一下狭窄的卫生间,忽然发现蹲坑旁边装垃圾的木桶里有个血淋淋的东西,顿时吓得发出一声惊叫:“妈妈!那个桶里有怪物!”
曲红梅其实一进卫生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当时她还以为是哪个女同志大姨妈来了,没有在意,现在看向小英说得那个垃圾木桶,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第38章
虽然那块东西被粗纸盖住了, 但是不难看出来, 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小手掌,这是一个已经成型了的孩子!
曲红梅万分震惊, 立马就明白罗兰为什么在卫生间里呆那么久了。
知青下乡的这些年,很多事情说不清道不明,罗兰是第二批下乡的女知青, 跟其他女知青一样,都是无依无靠来到岩门大队。
在那十年动荡的岁月里, 一个女人要在举目无亲的乡下活下去,谈何容易?
罗兰表面上洁身自好,冰清玉洁, 不和岩门大队的男人们有任何接触,可私底下有没有接触,谁都不知道。
她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一直没有结婚, 排除万难拿到了回城函, 即将回到梦寐已久的北京。却在这个关头怀孕, 说啥都不肯要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这才做出落胎的事情来。
曲红梅把事情猜测了个七八分,惊讶的同时又担心起罗兰。
女人滑胎最伤身体了, 罗兰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滑胎药, 这才把这个看起来最少有四个多月的孩子落了下来。
这么大月份的孩子流了,她一定流了不少血,这才脸色惨白, 脚步虚浮的离开卫生间。如果她出血严重,不及时止血的话,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胎儿罗兰还没来得及处理,如果被其他乘客看见,势必会引起恐慌,也会涉及她的名声。
曲红梅想了想,把已经解完小便的佑佑喊到一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说:“要悄悄的跟爸爸说,让爸爸过来。”
佑佑懂事的点点头,出去了。
曲红梅便安抚着害怕的小英解了小便,佑佑带着肖承国到了洗手间门口。
在外面排队的人看他手里捏着一团白白的纸巾,以为曲红梅来了月事,皆理解的让他们父子进去。
曲红梅把门关上,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了一下,肖承国看了一眼垃圾木桶,安抚她:“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带着孩子回座位去歇着,这件事情不要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