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让她们读书,是为了让她们进厂做份好点的工作,到时候工作得的工资和粮票都给孙秀满,攒着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用。至于女儿们,不到25岁以上,别想处对象嫁人。
所以眼瞅着福利待遇好的钢铁厂招工,孙秀满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让大女儿郑小雨辍学去报名。
郑小雨长年吃穿不饱,一脸菜色,又穿得脏兮兮的,很难看出年纪,她抱虚岁,人家也没多问,就给了她表格。
万婶儿的小儿子万鹏,是刚刚读完了初中毕业,万鹏打小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儿,考上初中都是踩着最末的分数线上的,让他考高中,简直要了他的亲命,他说啥都不想再去读书了。
万婶儿没办法,正打算给他找个事情做的时候,听说钢铁厂招工,立马就让万鹏去报名。
至于林大姐的侄子,不住同一个大院,不了解他的情况。
而整个家属区,有不少人也送了自家孩子去钢铁厂应聘工人。
这时候没有考公务员一说,机关单位职工待遇很多还不如工厂职工,像公安需要层层考核才能就职,一般人根本做不了,于是很多家属的孩子读个几年书就送去工厂干活。
大家都火急火燎的等告示,不管谁遇上谁,张嘴的第一句话就是,“哎?那谁,钢铁厂的告示贴出来没有,这都好几天了,怎么没有动静。”
“你们那谁不是在钢铁厂上班吗?认识招工办的人吗?帮我问问我家孩子选上了没有。”
孙秀满更是着急,逢人就问:“那谁谁,你说,我家小雨能中那工资粮食高的工种不,她可是初中文化啊。”
被问的人就回答:“钢铁厂是重工厂,基本都招男工人,粮食工种最高的是炼钢的模型师傅,那种是技术工,一般都是特招从前的铁匠,你女儿能吃那种苦儿?”
孙秀满不满道:“怎么了不能了,我家孩子都是穷苦出身,啥活儿不能干,只要能赚钱,吃点苦算什么。”
那人看了看郑小雨干瘦干瘦的身体,不忍心的问:“你咋不让小雨去应聘工会的职工,工会职工工作轻松,不用下车间干苦活儿,小雨一个女孩子跟大老爷儿去炼钢,多不合适。”
孙秀满道:“工会职工谁不想去,可就招四五个人儿,她能选上吗?人家有关系有门路的早内定了位置,哪还轮到我们,还不如脚踏实地做事好。”
那人一噎,很想说,这些工作岗位都是正经凭着自己本事进的,厂里有好几千工人都看着呢,谁敢走后门弄工作岗位啊。到时候不胜任,出了事儿,谁都负不了责。
但是说了孙秀满也听不进去,她的脑子里只有钱和粮食,也就不再跟她废话,转身走了。
肖承国瞧着曲红梅也心神不宁的样子,就说:“不要太在意,如果没应招上,你再去其他厂看看。再说,你不是说国家形式在变,很有可能会恢复高考,要复习高中书本吗?没选上就呆在家里吧。”
曲红梅前两天试探着跟肖承国说了国家可能会恢复高考,她想参加高考,读大学的事情。
肖承国也不怀疑她从哪儿得知的消息,对她要读大学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对。
只是说,她如果真要考大学,想考什么大学知会他一声,他好活动一番,把工作活动到她读大学的城市,那样他们一家人都不用分开。
得了肖承国的鼎力支持,曲红梅心里稍安,打算真的没被选中的话,有空就去县里的旧书店淘淘,看看能不能弄到往年的高考课本和书籍资料,如果弄到了,就安心备考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大年十五那天,钢铁厂的告示终于出来了,天天去工厂看告示的万大奶奶,回大院就喊:“出来了,出来了!”
院子四家人,不管以前和邻居和睦不和睦的,都从自己家里跑出来,一个劲儿的问:“我家小雨过了吗?分到什么工种?”
“我妈妈被选上了吗?是不是要去考试?”
万奶奶喘了口气说:“咱们大院儿的都被选上了,我家大鹏是锻造工,虽然累了点,不过是学徒工,跟着师傅做上两年就能转正,学徒工的工资每月都有十九块钱呢。小雨是女孩子家,太瘦干不了重活儿,所以是临时工,负责给机器抹油上油,工资十六块五......至于小曲同志,通过了会计初审,明天要去工厂考核,考核通过了,才能进厂工作。工资我不知道,不过肯定很多。”
大家都松了口气,万婶儿欢天喜地的拉着万鹏说:“儿子啊,好样的!咱们读完初中就是不一样,上来就是学徒工,工资可比临时工多了好几块!你得好好干,可不能让我和你爹失望。”
万鹏长的浓眉大眼,面相老实,闻言嘿嘿一笑,眼中闪着决心道:“放心吧妈,我不怕苦不怕累,一定认真努力的干活,听从师傅的一切吩咐,争取早点转正,减轻家里的负担。”
万婶儿就喜欢他那个实诚样儿,眼中有泪的说了句好儿子,拉着万鹏和万奶奶进屋了,说是今晚要煮点好吃的东西犒劳儿子。
反观孙秀满这边,一听郑小雨只是个临时工,孙秀满脸色顿时变了,郑小雨一看她的脸色,条件反射的开跑。
这让孙秀满更加的生气,直接操起地上的洗衣棍子,气冲冲的追了上去,一棍子狠狠打在郑小雨的后背上,破口大骂:“你个满脑子是糨糊的猪脑袋!同样是初中学历,人家为什么是学徒工,你为什么是临时工,啊?!老娘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到头来你就整个临时工出来,去抹那些臭死人的机油,随时会被职工,你咋就那么不争气,那么蠢呢!”
她这一棍子是使了十足的力气打下去的,瘦弱的郑小雨哪里受得住,一下被打趴在地,瑟缩的爬跪在院子的角落里,不敢看她,只背对着她嘤嘤的哭。
孙秀满拎着棍子,还想上去打郑小雨,肖承国从屋里走出来,冷冷看了孙秀满一眼:“不满意就别让她去了,她虚报年岁报名,钢铁厂用了她,有用童工的嫌疑,依照我国法律......”
孙秀满楞了一下,紧接着道:“那啥,肖公安,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满意,我就是觉得这死丫头片子不争气!什么虚报年岁啊,这已经翻了新年了,我家小雨可不就是16岁了么,呵呵呵......”
她不等肖承国再说二话,拎着棍子气冲冲地抓住郑小雨的领子往屋子里拖,不多时就传来小雨低低的痛呼哭泣声。
院子里的人都散了,曲红梅一家人也回到屋里,听到隔壁的声音,曲红梅叹了口气道:“我看小雨那姑娘是被孙秀满打怕了,都不敢反抗,只敢跑。孙秀满这么天天毒打孩子,也没个人管管,长此以往,她那几个孩子还能看?”
“别人的事情,我们管不着,只要她不跟你闹腾,其他的再说吧。”肖承国说完这话,看外面的天儿已经黑了,站起身往外走。
曲红梅忽然站起身来,拦住他:“今儿不是周末么,天都这么黑了,你还要忙工作?”
她的眼里汲着委屈,盘起来的头发有一缕垂到了耳边,说话的时候温温柔柔的。
不知怎么,肖承国感觉自己的心被轻轻撩动了一下,眉眼染上温柔之色,唇角微勾,轻声道:“局里还有两个犯人待审,我去一会儿就回来,不会太久。”
曲红梅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眸盛着盈盈秋水,“别太晚,我......我等你。”
自从搬家到现在,肖承国一直忙着工作,家里家外形色匆匆的,他们已经好多天没亲热了。
昨儿晚上听到隔壁林大姐两口子压低的夫妻声音,曲红梅不知怎地,有点想那事儿。
可肖承国白天太忙,晚上回家很晚了,回来洗漱后倒头就睡着了。
今天是周末,曲红梅还以为他会休假,结果他还是在忙,忍不住主动开了口。
媳妇儿都这么主动了,肖承国不会不领她意,笑着说了一声好,盖上大盖帽子出去了。
既然决定了晚上要好好的亲热一番,曲红梅用炉子烧好了热水,给两个孩子烫了脚,就让他们上床睡觉。
两天前肖承国就找人做了上下床铺放在客厅里,再用麻布围着上下床拉了一圈,一个简易的小房间就做好了。
佑佑正是离不开母亲怀抱的时候,让他独自睡觉,他就不乐意。
烫完脚后,他拉着曲红梅到自己睡的下铺,伸着肉肉的小手,拍着床铺说:“妈妈,你陪我睡,给我讲两个故事,我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