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香堕桂山
姜汤的辛辣气立刻扑面而来,林小千慌忙逃开,刚后退一步就撞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回头一看,苏惟竟然又跟来了。
林小千一个错身,趁势逃开文秋两步,扯出笑容和他寒暄:“王爷来了。”
苏惟仗着身高,还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见她的客气话,才纡尊降贵一样,微微点了点头。
后面跟着的杨公公极有眼色,立刻小步走过来,送上一个食盒:“家中新来了一个厨娘,善做消暑的冰水,今日做了几样,请王妃品评品评。”
林小千一下子乐了,不管文秋的唠叨,亲自接过来,忙不迭地打开了食盒。
杨公公满脸堆笑,给她详细解说:“杨梅雪泡水,冰雪冷圆子,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还有其他花样,厨娘每日轮换着做些给您解暑。”
林小千越听眉眼越舒展,拿了一碗冰雪冷圆子喜滋滋地吃了起来。吃了两口,才想起来苏惟还在旁边,又端了一碗杨梅雪泡水推到他面前。
苏惟摇摇头,把雪泡水推了回去,反而从文秋手里要过来姜蜜汤,三两口喝了个干净。看他被老姜辣得鼻子一皱,林小千也觉得辛辣之气直冲鼻腔,赶紧低头舀自己的冷圆子吃。
冷圆子冰爽弹糯,像极了奶茶里的珍珠,林小千一边吃一边夸个不停。
杨公公偷着去瞧苏惟的神情,见他还是神色淡淡的模样,两手却在桌下交叉,大拇指轻轻点个不停。杨公公立刻有了数,自家王爷喜怒不形于色,偶尔做出这个小动作,说明他心情很是愉悦。
林小千也瞥了苏惟几眼,心里琢磨,你今天又来献殷勤,是为广文侯府的小公子来的,还是为梁国公家的小千金来的?
苏惟不明所以地回了她一个眼神,正要说话,忽然有小太监顶着满头大汗冲了进来,嘴里嚷嚷着:“广文侯公子有信了!”
林小千汤匙一丢,立刻正襟危坐,让他快快禀报。小太监汗也顾不得擦,呼哧带喘地就开始讲了起来。
原来广文侯的小公子真的另有意中人。一年前,他对清叶阁的花魁娘子一见倾心,不但天天往清叶阁跑,金银珠宝更是送了不计其数。然而花魁娘子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过他。
“什么?”林小千和苏惟都大吃一惊,一算具体时间,广文侯家公子踏青走失的日子,正是大将军为花魁娘子赎身那一天。
苏惟冷哼一声:“又一个叫那花魁迷了心窍的傻子!”
林小千听得一愣,随即快狠准地抓住了重点:“你,也见过那位花魁娘子?”
第三十章
苏惟不提防被她抓个正着,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说:“不过哪里听过一耳朵而已,据说那花魁天生魅惑,迷得不少人为她倾家荡产。”
林小千长长的哦了一声,酸酸地说:“看来王爷是遗世独立,不为所动了?”
苏惟不接她的话茬,转而去骂正抹汗的小太监:“此事应天府早就查出来了,你还当新鲜事来报!”
小太监吓得又出了一层汗,扑通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小的,小的,再去打探。”杨公公见状,一脚踹了过去,嘴里骂道:“没用的东西!”
“住手!”林小千高喊一句,拦住了杨公公,又和颜悦色对小太监说:“快起来吧,你这消息来得妙。”
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愣,林小千笑得很是高深莫测:“此事官府知道了,别人可还毫不知情呢,正好拿来做文章。”
说完,她着人喊来云儿,嘀嘀咕咕询问了半天。苏惟在旁边听得好奇,索性更亦步亦趋跟着林小千。
问完话,林小千也顾不上甩掉苏惟,径直去了书房,提笔写写画画,涂了又改,改了又涂,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写出一篇文稿来。
苏惟凑过去一看,一行硕大的标题写着:和大将军日夜缠绵,还是和侯府公子私奔?清叶阁花魁去向成谜……
林小千无视苏惟复杂的眼神,面不改色地折好文稿,嘱咐杨公公亲自送到云锦书肆,然后又吩咐云儿,等小报抄印出来,她一定要亲自送到大将军左朗的别院,若是能趁机同时给大将军和花魁娘子看见最好。
等安排妥当,林小千才发现自己已经热得是浑身大汗了,她一边示意文秋赶紧扇风,一边要喊人去端冰雪凉水。
话还没出口,一碗杨梅雪泡水已经递到了眼前,原来苏惟直接叫人把冰水一起带到了书房。
林小千毫无违和地接过来,一口一口喝了起来,喝到一半她心里咯噔一下,对苏惟的殷勤示好,自己好像慢慢习惯了。
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怪异的感觉,苏惟忽然发问:“你这是要乱上添乱?好不容易那个妖孽花魁让左朗收了,你还要让她掀起风浪来?”
林小千振振有词地说:“若小公子走失与花魁娘子有关,那我们的做法就是直击要害。怎么?花魁娘子卷入此事,王爷心疼了?”
苏惟有些哭笑不得,好心提醒她:“花魁之事,你需要顾虑的是大将军。”
林小千叫住要出门的杨公公,一本正经地问苏惟:“那要问王爷,广文侯府和左大将军,孰轻孰重?我们自然听王爷的。”
“小报既然由你打理,自然是你来做主。”苏惟毫不犹豫地甩出标准答案。
他心里明镜一样,如果回答大将军,恐怕还得被逼问自己和花魁的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消息就算传出去,对大将军左朗来说,不过是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而已。但如果找到小公子,广文侯府必然是感恩戴德,孰轻孰重根本不用犹豫。
“本王还有紧急政务要办,先走了。”不等林小千再继续追问,苏惟撇下一句话,便急匆匆走了。
有紧急政务?那你在这里晃了半天是做什么?林小千在心里默默吐槽。
杨公公托着文稿,还立在门口察言观色,林小千做了个手势:“去吧。”他这才颠着肥胖的身子,球一样飞奔了出去。
苏惟此时正疾步走过院子,留下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刚习惯他献殷勤,这人说走又走了,林小千忽然觉得有点落寞。
她坐回桌边,翻了翻之前搜罗来的各家八卦消息,转念一想,走了也好,派去打探罗楚凝的人是时候回报消息了。当面质问的话,苏惟要么断然否认,要么转移话题,还不如自己这边快刀斩乱麻,直接调查个清清楚楚。
等到午后,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小丫鬟急急忙忙冲进了房门,林小千立刻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看见林小千期待的眼神,小丫鬟话说得闪闪烁烁:“王妃,奴婢去胭脂水粉店等了两日,终于等着了梁国公府上的管家太太……”
林小千眉头一皱:“拣有用的说。”
小丫鬟咽了一口口水,蚊子一样小声嗡嗡地说:“梁国公家的老太君没了。”
林小千眉头皱得更紧:“老太君高寿了?可是喜丧?”
小丫鬟声音越来越小:“八十五了,是喜丧。那位老太君德高望重,王妃您到时也要去灵前吊祭送殡的。”
“这也算得上是要紧消息,你巴巴地来报信?”林小千有点生气,手把手教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会做事?
显然小丫鬟也知道这消息几乎毫无用处,又急又怕,眼泪都快下来了,正抹眼角时,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听管家太太提了一嘴,说是前几日,蒋首辅携带家眷去赴了梁国公府上的家宴。”
“蒋为辰!”林小千先是一惊,心想他们兄妹是不是又要出幺蛾子了?后来想到蒋家素来和梁国公府上亲厚,蒋雁辰还是罗楚凝的闺中密友,互相走动走动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不过,如此说来,去梁国公府上吊唁十有八九还是要遇到这兄妹两人了?林小千顿时觉得头大了一圈,也没心思再去理其他消息,挥退一众人等,闭了门直接睡了个午觉。
再见到苏惟时,已经到了吊唁的正日子。林小千早早换上素衣裙,苏惟也头戴素冠身穿白蟒袍,正要出门时,苏惟忽然停住脚步,问了一句:“你今日不曾熏香?”
林小千几乎要气笑了:“吊祭送殡之事,若还是浑身香气,妾身日后是真没脸见人了。”
苏惟想了一想,又喊杨公公取了一个香囊递给他。林小千本想硬气一回,坚持不接。然而苏惟没有出言威逼,只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她,漆黑的瞳仁里映出她手足无措的影子。
最后林小千还是败下阵来,一边系香囊,一边恨自己治不好的颜控病。
祭礼早一日遣人提前送了过来,两个人赶到梁国公府时,也不借势拿乔,和其余来客一样,站在廊下,等着人通报去见梁国公。
来来往往白漫漫的人影,经过时无不缓下脚步,张望一下,心里感叹齐王夫妇风姿玉立,白衣飘飘,好像是一对谪仙误入凡间似的。
“表弟怎么等在这里?国公府上主事的是没长眼睛,还是不识字?”蓦地背后响起一句话,打破了全场的肃穆安静。
苏惟和林小千扭头一看,蒋为辰一身白衣正踱步走来。
看见林小千,蒋为辰深吸两口气,嘻嘻笑着说:“王妃为何如此香气撩人?”
第三十一章
“住口!”苏惟怒吼一声,瞬间戾气陡生。四周众人被吼得心胆俱裂,个个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林小千也是怒从心中来,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说他不是调戏都难。她冷冰冰讽刺回去:“首辅大人似乎是有些嗅觉失灵。若是病了,还是早些去看大夫好,免得有一日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见触怒了两个人,蒋为辰立刻道歉:“表哥冒失了。”然而他脸上还是嘻嘻笑着,丝毫不见愧疚之色。
苏惟脸黑沉得锅底一样,紧紧盯着蒋为辰,似乎要用眼神戳他几个窟窿。眼看他即将爆发,林小千赶忙拉住人,柔声央求着说:“通传的人该到了,我们先去见梁国公。”
如果两个人真当众闹个不可开交,现在人多嘴杂的,将来传出去又是一个笑话,尤其齐王妃之前声名狼藉,背后她肯定要被人恶意嚼舌根。
苏惟冲林小千点点头,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又猛地一个回身,在场的人刚松一口气,又吓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听他阴恻恻地向着众人说:“公侯府邸中,有人若是不知礼法,本王也不怕麻烦,就费些工夫教教他!”声量不大,却寒凉彻骨。
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侯爷,此时站了出来,陪着笑脸打圆场:“王爷屈尊教导,自然人人是该听的,不过现下是梁国公家的丧礼,还是先忙正事要紧。”
不少人跟着附和,劝了几句,苏惟脸色和缓了一些,反手拉住林小千,迈步就要离开。
没想到蒋为辰抢先几步,冲到林小千面前,收起笑容,正色道:“在下吃了些酒,头脑昏聩,方才冲撞了王妃,请王妃不要怪罪。”说完躬身行了一礼。
他前倨后恭,态度变得太突然,林小千正心里奇怪,忽然听见他低着身子轻声说了两个字:“当心!”
林小千听得一震,偏头去看苏惟,苏惟瞧也不瞧蒋为辰,眼中全是不屑,整个人好像没听到他悄悄念出的两个字。
蒋为辰直起身子,颇有深意地看了林小千一眼,随即又挂上笑容,和其他人说笑去了。
林小千整个人愣住了,完全不明白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当心?当心人,还是当心事?当心梁国公府,还是……齐王府?
苏惟见她愣愣地瞧着蒋为辰,更加怫然不悦,紧紧握了握林小千的手。林小千手上一疼,回过神来,垂下头不再言语,任由苏惟牵着她向前走进了灵堂。
梁国公拄着拐杖,立在灵堂屋外,见到苏惟,赶紧行礼,嘴里喊着怠慢王爷,怠慢王爷,随即将两人让了进来。
林小千依照礼数,上香吊唁后,两个人又被请到偏厅分坐看茶。
除了上香时,苏惟一直紧紧握着林小千的手,临落座时才松开,嘴上淡淡地说:“国公请节哀。”
林小千上下一打量,这位梁国公白发苍苍、两眼污浊,算算年纪,他也该是垂暮之年了,前几日相携数十载的妻子一朝故去,他人后肯定少不了以泪洗面哀痛难忍,此刻估计是强打精神来送往吊唁的宾客。
看这白发老人颤颤巍巍的凄惨模样,林小千忍不住心口涌出一股酸涩来,赶紧开口安慰他:“老太君生前慈爱仁厚,此时驾鹤西去,定是上天享清福去了。”
话一出口,勾起了梁国公的伤心事:“老朽一生无功无德,幸而同王爷一样,娶得一位贤妻,年少相知,老年相伴。”
正喝茶的苏惟一听,差点喷了茶水,林小千被说得红了脸颊,两人对视一眼,都一脸尴尬,接不下去话。
梁国公没看出两个人的异样,只管陷在自己的回忆里,絮絮叨叨:“可惜后辈子孙个个不肖无能,没一个叫我们省心的,只有小孙女楚凝乖巧伶俐,像了她祖母七八成。如果老朽撒手去了,还请王爷王妃照拂一二……”
让我们照拂,这是什么意思?临老托孤?林小千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心里愤愤地想,你小孙女是人见人爱的玛丽苏,将来不知多少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为她冲锋陷阵,让我这个反派照拂什么?
她转头一瞧,苏惟还在泰然自若地喝茶,完全没有拒绝反驳的意思。林小千更是又酸又气,像生吞下一斤没熟的青桔子。
正想着找个由头打断梁国公,苏惟施施然放下茶盏,平静无波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报,国公无须为此过度思虑。”
滔滔不绝的梁国公戛然而止,愣怔一下,才尴尬笑笑:“是老朽糊涂多言了,王爷王妃请稍事歇息,一会儿将就用些茶饭,今日亲友来得多,恐怕家人照顾不及,王爷王妃莫怪罪。”
林小千只等苏惟发话,他说走就走,他说留就留。虽然从她心底来说,还是希望多留片刻,多探听探听罗楚凝的消息。
苏惟扫了一眼梁国公,看他满脸期待,才矜持地点了点头。
出了正堂,有丫鬟小厮上来主动引路,两个人就此分别,一个去了东路中厅,一个去了西路东厅,两处地方分别摆的是单请男客、女眷的筵席。
近来京城命妇贵女中,有关齐王妃的传言源源不断,有说她重得齐王欢心被宠爱无度,有说太后皇后对她越发偏心疼爱,总而言之,齐王妃再也不是过去那样人憎鬼厌、可以随意编排的人物了。
所以当林小千昂首阔步走进中厅时,看到的是笑脸相迎、热切问候。不多时,她就被团团围住,在场的各府女眷们无不争着向她卖好献殷勤。好不容易寒暄完,林小千眼神逡巡一圈,才看见跟在长辈身后的罗楚凝。
就见她一身白孝,双眼微红,眼角水意还没褪去,看起来更加凄凄楚楚,我见犹怜。按礼数,林小千位子在首桌,由梁国公府上的两位诰命夫人陪坐。罗楚凝和各府千金坐得偏远不少,林小千却不敢大意,始终分了几分心思,去留意她的动向。
罗楚凝显然伤心过度,一直在轻轻啜泣,蒋雁辰坐在她身边,不停地轻声安慰,看来是无暇分-身来找她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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