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冬十五
梁老夫人拍桌子, “你以为人家是在跟你商量吗?不过是看着咱们老梁家的脸面提前知会一声!”
秦莞抿着嘴,担忧地看向身边的男人。说实话,她有点担心“梁大将军”为了忠孝, 真同意让梁桢娶嘉仪公主。
没想到,“梁大将军”比她的反应还激烈。
他皱着眉头, 一脸厌恶,“让桢儿娶她,除非我死了!”
梁老夫人气道:“又不是你娶,你死了顶什么用!”
梁桢哼笑, 说对了,还真是我娶!
秦莞站出来打圆场:“媳妇听说,那位嘉仪公主素来任性妄为,实非良配。”
梁老夫人瞅了她一眼,哼道:“这坊间的传言如何能信?若依着外面的说法,你也嫁不到梁家!”
秦莞一噎,没想到会惹火上身。
媳妇被名义上的母亲实际上的祖母下了脸面,梁桢心疼了,冷声道:“儿子不管贤妃对母亲说了什么,反正我不会同意桢儿娶嘉仪公主。”
梁老夫人冷笑:“这事由不得你!”
“那就等着瞧吧!”梁桢回道。
梁老夫人气急了,把当年做山匪的派头都端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梁桢就像没听到似的,拉着秦莞出了荣养斋。
直到走出老远还能听到梁老夫人中气十足的骂声。
秦莞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扯着梁桢的袖子劝道:“公主和桢哥儿的婚事是贤妃下的套,你何故为难婆母?”
“我不趁机摆明态度,难道叫母亲转头应了贤妃?”梁桢脚步一顿,面色不善地看着她,“难道你也想让我——让桢儿为了梁家、为了孝道去娶那个嘉仪公主?”
秦莞被他的态度惊到了,因此没注意他一时的口误。
“将军今日这是怎么了?冲着婆母说了一顿狠话还不够,又要朝我发脾气吗?我说到底只是桢哥儿的继母,这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插手。”
梁桢一本正经道:“娘子是梁某大开中门迎进来的,是听松院正正经经的主母,今日谈到儿女婚事,你怎么就不能插手了?”
秦莞既惊讶又气恼,这个男人吃错药了吗?平时里的稳重睿智去哪里了?怎么就不知道体谅她一下!
前不久还有人在念叨她和梁桢的闲话,这时候说到梁桢的婚事,让她怎么表态?说嘉仪公主配不上梁桢吗?不说别人,梁老夫人就得第一个骂死她!
梁桢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执着地问:“大娘子,你同桢儿相识在我之前,他素来敬你,你就一点都不为他着想吗?”
秦莞眨了眨眼,听他这话里的意思,就像她和梁桢有什么似的,难道大将军是在试探她吗?
说实话,秦莞有点生气,觉得自己不被信任,于是赌气般说道:“既然将军非要问我的意思,我便说了——嘉仪公主这般喜欢桢儿,那便叫他娶了罢!”
梁桢听了这话,脸色黑得仿佛能挤出墨汁,“你当真这么想?”
秦莞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让我表态吗?我表了。”
梁桢钳住她的肩,一字一顿地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
秦莞被他捏得生疼,不由地倒吸一口气。
梁桢手上一顿,却没松开,也不像往常那般露出心疼或宠溺的神色,反而依旧黑着脸。
秦莞心一横,道:“再说一遍我也是这个意思,桢哥儿若想娶公主那便去娶,我这个做继母的绝不拦着。”
——反正梁桢也不可能听她的。
梁桢一咬牙,恨恨地说:“行,我知道了。”
说完便使劲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开。
秦莞气得不行,指着大海说:“你家将军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赶紧着,带他去看看大夫,别到处发疯!”
大海讪讪一笑。
——您说对了,将军确实是脑子进水了,都能汇成一片大海了,海里全是您的身影!
***
梁桢吃了顿大醋就消失不见了,直到晚饭时候秦莞都没瞧见他的人影,倒是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秦莞这才知道贤妃为何会这么着急给嘉仪公主定亲。
按理说徐编修尸骨未寒,嘉仪公主哪怕是为了名声也得安生着待上一阵,不该这么火急火燎地快找下家。
贤妃之所以连体面都不顾了,是因为夏国国君不久前递交国书,想要同大昭和亲,不日便会派长子与使臣到达汴京,亲迎公主入夏。
对方的态度十分强硬,言明了要娶正正经经的公主,宗室旁支冒充的不算数。
嘉仪公主是官家唯一一个尚在闺中的女儿,若要和亲,她首当其冲,贤妃这才急了。
官家也不愿意。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远嫁他国,成为政治牺牲品,悲苦一生。
贤妃在官家跟前梨花带雨地诉了一番苦,官家便同意了将嘉仪公主嫁给梁桢。
说起来,汴京城里有那么多青年才俊,为何会偏偏选中梁桢?
一来,嘉仪公主认准了他,几近疯魔,若把她强嫁到别家,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乱子。“落水而亡”的徐编修就是最好的例子。对此,贤妃心知肚明,官家也并非一无所知。
二来,梁桢是梁家军的接班人,若想保得赵室安稳,必须把他和皇家绑在一起,让他和公主成亲,生下流着赵氏血脉的嫡子,是最不见血的法子。
就这样,贤妃唱红脸,好声好气地把梁老夫人请到宫里,算是提前打了个招呼。
紧接着,官家就唱起了白脸,不等梁家商量出结果,便派内侍官颁下赐婚的圣旨。
彼时,梁家上下悉数跪在中庭。
只是,圣旨读完好一会儿也不见梁桢去接。
内侍勉强端着笑脸,再三催促:“梁小将军,接旨谢恩罢!”
此时的“梁桢”是黑子假扮的,谁都没想到圣旨来得这么快,他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悄悄地看向梁桢。
梁桢朝他摇了摇头。
黑子把心一横,腾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烦请大人给陛下带句话,臣实难从命,这旨意怎么拿来的怎么带回去吧!”
浮夸的演技,不仅将内侍们震住了,梁家人也一愣一愣的。
梁老夫人跺了跺脚,斥道:“桢儿,不得无理!”
三房姚氏又着急又不敢强出头,只得压着声音一脸惶恐地说:“桢儿啊,这时候你就别任性了,抗旨不遵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孤儿寡母呀!”
二房崔氏的心情有些复杂。
梁桢眼瞅着就成驸马爷了,她心里酸得直冒泡。结果圣旨还没捞到手,梁桢就犯起了倔,崔氏巴不得他闹大了,好看笑话。当然,前提是不连累他们二房。
黑子梗着脖子不肯接圣旨,梁桢也黑着脸不低头。“父子”两个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提着刀砍人。
内侍们一个个心惊胆战,把圣旨往香案上一扔便逃也似的跑走了,帽子丢了都不敢回头捡。
梁桢拿起圣旨,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他看了眼仓皇而逃的内侍,抬脚要去追,却被秦莞拦住。
秦莞抓着他的手腕,劝道:“三弟妹说得有道理,抗旨不遵是大罪,就算你我不惧,也顾及梁家上下这许多人。”
梁桢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我自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过是娶个公主,还没要你的命呢!喜欢就多处,不喜欢就当个物件供着,何苦非要抗旨,连累这一家老小跟着担惊受怕!”梁老夫人气得直喘粗气。
梁桢担心她真气出个好歹来,只得将她扶进屋里,圣旨也暂时留下了。
梁老夫人怕他背地里犯浑,当着众人的面把圣旨夺过去塞到秦莞手里,“这东西你收着,若没了,我只管拿你是问!”
不得不说,梁老夫人是个明白人,她知道“梁大将军”向来护着秦莞,势必不会让她为难。
只是,她防住了“梁大将军”,却没防住梁小将军。
梁桢换回了自己的身份,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大张旗鼓地闯进了听松院——当然,这是做给梁老夫人看的。
当时秦莞已经歇下了,梁桢就那么不管不顾地进了屋子,找到秦莞的百宝匣,把圣旨给抢走了。
清风、明月拦都没拦住。
彩练呆呆地说:“瞧着大郎君这熟门熟路的模样,怎么像来过八百回似的?”
清风重重地打了她一下,斥道:“休要胡说,这话再让我听见一遍,必要赶你回一方居!”
彩练连忙捂住嘴,闷着声音保证:“是我失言,姐姐饶我这一回,再也不敢了!”
秦莞坐在床上,看着梁桢潇洒离去的背影,心内同样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作者有话要说: 啊~谢谢宝宝们的关心!作者菌没事,是家里人……唉!
宝宝们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好好吃饭,适当锻炼,健健康康哒!
第96章 10.9
梁桢不管不顾地冲进秦莞的卧房, 吓了众人一跳。秦莞甚是奇怪, 明明梁桢是第一次来, 为何能那般精准地找到她放圣旨的匣子?
她吩咐二门外的家院们,跟着梁桢, 看看他要做什么。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 家院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说是梁桢进宫去了, 跪在大庆殿外求官家收回旨意。官家不肯见他, 梁桢便一直跪着不肯起来。
“听说官家生了好大的气,在文德殿外都能听到他大声说‘那就叫他一直跪着, 跪到想通为止’。”家院流着冷汗说道。
秦莞心头一颤,“此事将军可晓?”
家院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摇头道:“主君方才被枢官院的人叫走了, 想来尚不知情。奴才也是托了相熟的黄门才打听出来,赶紧回来报给主母。”
秦莞忙道:“快去告诉将军, 叫他看着些,别让桢哥儿冲动生事。”
家院应了声,匆匆去了。
秦莞不由心焦。
梁桢这么一跪反倒把事情闹大了, 就算原本有转圜的余地,这下怕也不成了——试问, 哪个皇帝能容忍臣子公然拒婚?
此事若传扬出去,经稗官野史一加工,嘉仪公主指不定就要沦为后世笑柄。
更别说还有梁家的政敌以及二皇子一党虎视眈眈,这些人巴不得抓住梁家的把柄, 将他们狠狠打压一番。
若是这些人真联起手来,保不准能说动官家。
秦莞越想越觉得梁桢行事鲁莽,与“梁大将军”相比到底差了一大截。
她在屋中踱着步子,细细地思虑一番,吩咐道:“彩练,你去二门外说一声,让咱们的人也跟着去,倘若桢哥儿那边稳住了,便请将军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