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冬十五
“母亲?”秦莞轻声唤道。
萧氏回过神,点点头,“好,便照你说的做罢。”
就这样,那方帕子和秦莞选的礼物一并送到了长公主府。
就像秦莞说的那样,长公是个通透睿智的人,看到那方帕子便明白了秦家送礼的真正缘由。
她明里不痛不痒地责备了苏泽两句,事后不仅没追究,反倒把苏泽惦记了很久的那方端砚赏给了他。
苏泽挨了骂,却没有半点失落,想到那日秦莞巧笑倩兮的模样,心内隐隐起了波澜。
对于定远侯府的处事方式,长公主不由地高看了一眼,到底是韩淑人教出的女儿,做起事来丝毫不见小家子气。
只是,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
有人笑话秦家想高攀长公主,还有人说秦莞看上了苏泽,之所以送上大礼是为了试探长公主的口风。
要知道,魏如安那件事还没有彻底过去,坊间茶余饭后还在猜测秦莞到底有没有让黑犬撕了衣裳、魏如安是否看了她的身子。
不得不说,“太学生”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几乎没有人怀疑魏如安的人品,在他被打之后还有许多人为他打抱不平,认为他向侯府提亲是为了保全秦莞的名声,是义举。
流言缠身的秦莞突然和苏泽扯上了关系,就仿佛捅了马蜂窝。
原因就在苏泽身上。
十八岁的少年郎,身出名门,才德兼备,品貌不俗,关键是自己还争气,这样的世家子弟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一旦赶上了谁舍得放过?
满京城,不,整个大昭国排得上号的人家,凡是有适龄女儿的,眼珠子全都盯在苏泽身上,怎么肯让秦莞占了先?
女儿家泛起酸来,嘴上也是不留情的。
一时间,有说秦莞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也有说她配不上苏泽的,还有人骂她不自量力,竟然腆着脸攀附安国长安主。
安国长公主是什么人?
先帝的嫡长女,今上的亲姐姐,除了宫里的太后她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就连皇帝最宠爱的贤妃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这样一位天潢贵胄岂会把一个小小的侯爵之女看在眼里?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的时候,长公主突然给秦莞下了个帖子,请她参加马球局。
长公主身边一位姓宋的尚仪亲自把帖子送到定远侯府。
宋尚仪笑容亲切,说话也和和气气:“殿下听说秦小娘子擅打马球,如今将将入夏,冷热适宜,金明池草木茂盛,殿下便组了这个局,邀小娘子同家里兄妹一道前去。”
秦莞屈膝拜谢:“承蒙长公主谬赞,擅长谈不上,只是儿时调皮跟随母亲学过两下,实在不成体统。”
宋尚仪笑笑,说:“韩淑人的球技满京城都数得上,她亲手教出来的女儿岂会差?”
秦莞一愣,惊讶地看着她,“您知道我母亲?”
宋尚仪半开玩笑地说:“我同韩姐姐早年间在一处就学,情同姐妹。论理,小娘子该叫我一声姨母。”
得见母亲故人,秦莞心内生出浓浓的暖意,当即俯首道:“姨母在上,请受莞儿一拜。”
“欸,乖孩子。”宋尚仪笑着将她扶起来,低声道,“殿下知道你受了委屈,且安下心,今后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
秦莞这才知道,宋尚仪是来给自己解围的。
她点了点头,再次谢道:“多谢长公主,多谢……尚仪大人。”
听她又改了称呼,宋尚仪笑笑,道:“方才那话可不是诓你,当年在宫中时韩姐姐对我颇为照顾,只是后来我随殿下去了河间,韩姐姐出宫嫁人,这才断了联系。莞姐儿若肯叫我一声姨母,也是我的缘法。”
宋尚仪没有告诉秦莞的是,这种跑腿的活原本轮不到她,是她特意向安国长公主求来的,为的就是见见韩琼的女儿。
让她惊喜的是,秦莞竟是这么一个伶俐又知进退的好姑娘,别说认了她做外甥女,就算认做女儿她也是乐意的。
虽说秦莞是侯府嫡女,然则女儿家一不袭爵,二无品级,将来的富贵还是要靠夫家。宋尚仪到底是五品女官,这个身份也不算辱没了秦莞。
秦莞惦记着她与母亲的情分,顺从地叫了声“姨母”。
宋尚仪欣欣喜喜地应了,从怀里掏了对玉镯子出来,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
“这样一看这礼倒是轻了,莞姐儿勿怪,回头姨母再给你补个大的。”许是在安国长公主跟前待久了,宋尚仪言谈举止颇有股爽快劲儿。
秦莞心内熨帖,待她更为亲近。
既然成了自家闺女,宋尚仪自然不能让她叫人欺负了去。
从定远侯府出去,她特意叫公主府的车马绕着内城转了大半圈,即便什么都没说,汴京城的高门大户却都知道了——长公主亲邀秦家大姑娘打马球。
这下好了,笑话没看成,反倒喝了一缸醋。
这脸打的,真疼。
作者有话要说: 宋尚仪!这是一个知识点~
明天一定要早早早、早更!嗷!!!
第14章 撞了个衫
长公主下帖子,言明让秦莞带着自家姊妹一道去,因此,被禁足的秦茉得以提前解禁。
能出门游玩,秦茉自然是高兴的,沾了秦莞的光,又让她无比丧气。
姊妹们一碰头,秦茉板着个脸,别别扭扭地向秦莞见了个礼,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就像有人押着她似的。
秦莞就像没看到似的,转身上了马车。
秦茉气得半死,大声小气地说着秦莞的坏话,秦萱、秦薇坐在两侧低声安慰她。
自从上次秦萱“揭发”秦茉之后,姐妹两个闹了一场,秦茉指天发誓不会再和秦萱好。
后来,还是秦萱主动找到秦茉,不知说了什么,又把秦茉给哄好了。
这事传到秦昌耳朵里,这位偏心的父亲又把秦萱大大地夸了一番,并送了许多好东西。这回倒是没把秦茉落下。
秦莞连醋都懒得吃。原本就没指望,也就无所谓失望。
四月底,繁花竞放,夏日和暖。
街道两旁种着高大的槐树,偌大的树冠遮住了大半个街道。串串槐花开得正盛,伴着徐徐清风,缕缕花香扑面而来。
秦莞趴在望窗上,看着街道两旁的茶楼瓦肆,心内一阵舒畅。
前面传来一阵喧哗。
阊阖街上,自北向南行来一行车队,年轻的郎君骑着马,妇人娘子坐着车,丫鬟小厮伴在车马旁边,乌乌泱泱一大帮人,打眼看去比秦家还热闹。
两家在丁字路口撞上了,对方听闻这边是定远侯府的马车,主动停了下来,让他们先过。
秦莞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桢今日穿着一件大红的襕衫,腰间束着半乍宽的玉带,头上戴着金冠,一尺多长的天青色丝绦垂在脑后,减了三分锐利,添了些许风流。
秦莞发现,每一次见他似乎都有些不一样。
梁桢察觉到她的目光,隔着重重人潮冲她点了点头。
秦莞也不扭捏,大方地举起帕子朝他挥了挥。
梁桢露出一丝笑意,轻夹马腹,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秦莞捏着帕子,心内莫名地泛上一丝紧张。
就在这时,一匹枣红骏马插在两人之间,马上之人肩背宽阔,腰身笔挺,严严实实地将秦莞的视线挡住。
是秦耀。
梁桢面不改色,径直向前。
秦耀手持马鞭,将他拦下,“梁将军这是去哪儿?”
梁桢道:“随便走走。”
秦耀声音微沉:“路这么宽,还请梁将军去别处走走。”
梁桢不慌不忙:“既然路这么宽,本将军在哪里走不成?”
秦耀眸光更冷,“此处皆是鄙府女眷,还望梁将军莫要造次。”
梁桢失笑:“青天白日,我哪里造次了,指挥使大人?”
秦耀被他点出官职,平白地矮了两个官阶。
两个同样英武的男子,彼此对峙,剑拔弩张,惊得周遭之人大气都不敢出。
秦莞弱弱地开口:“长兄……”
秦耀和梁桢同时看了过来。
秦莞怂怂地缩了缩脖子,心虚道:“……婶娘叫你。”
尽管知道她在胡扯,秦耀还是没拆穿她。
骨节分明的大手压在她头顶,不容分说地把她按回车内,完了还扯下帘帐,确保遮得严严实实,秦耀这才打马离开。
被自家长兄像拍球似的按了一把,秦莞既没面子又不服气,等他走远之后她便挑起车帘,冲着他的背影做鬼脸。
这一幕恰好落入梁桢眼中,惹得他眉开眼笑。
秦莞冲他眨眨眼,娇媚的脸显得古灵精怪。
梁桢心情愉悦地打了个鞭花,大黑马长嘶一声,哒哒哒哒跑回自家车队。
巨大的白鹰盘旋在半空,时不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唳鸣。
车外传来声声惊叹。
彩练好奇地问:“那是什么鸟,好大一只!”
“是海东青。”秦莞说。
母亲对她说过,辽北之地有人擅训鹰,其中最名贵的便是海东青。
梁桢这只体长三尺,羽翅展开至少有六尺,全身附着雪亮的白羽,只头上一顶灰色的绒毛,当是猎鹰中的极品。
秦莞见过它与黑犬争斗时的雄姿,不,那不应该叫争斗,而是单方面的击杀,一爪毙命。
就像它的主人那样,是个面临死境依旧能绝地反击的枭雄。
***
长公主这些年一直随同驸马驻守河间,今春刚刚回京。
她之所以攒这样一个马球局,一来是替秦莞解围,二来也是想借此向汴京城的勋贵圈宣布——昔日的领头人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