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冬十五
别人不知道, 她可清楚,这份单子之前应该是放在父亲那里的,这些现成的金银多半也是他拿去花了。母亲有多少嫁妆,萧氏八成不知道。
喜嬷嬷气得眼圈都红了,“琼姐儿当初在时对她多好?没有琼姐儿她能从那深宫大院里出来?如今倒算计起主子的东西来了!”
秦莞忙道:“嬷嬷慎言,她如今到底是正头大娘子。”
“那我也不怕她!我是韩家来的,去问她嫁妆的事也是应当应分。”喜嬷嬷哼了哼,又道,“姑娘就算念着她待你的情分,不想伤了和气,咱们也该去库里点点,看看究竟少了什么。”
秦莞摇摇头,若去库里点了再发作起来,那才是真伤了和气。
当然,她也不会白白地吃下这个闷亏,银票、金子不算什么,倒是母亲那些个贴身、手使的东西她无论如何也得要回来。
秦莞略略一思量,便有了主意。
六月十五,阖府聚餐。
秦莞像上次一样把舅舅带来的新奇的点心瓜果带过去给大家分食,不出意外的,定远侯问起了韩琪这次来的目的。
秦莞避重就轻地说:“不过是送份嫁妆单子,没想到舅舅竟亲来了。”
纪氏笑道:“嫁妆单子?难不成舅家阿郎怕咱们秦家出不起嫁妆,要单独给你准备一份么?”
秦莞白了她一眼,道:“婶娘就知道打趣我!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
萧氏手一顿,刚刚拿起的茶盏又放了下去。
秦莞勾着笑,话音一转:“不过,我没接。我说了,那单子咱家就有,我拿两份做什么?反倒让人以为我猜疑自家人似的!”
秦昌似是舒了口气,哼道:“还算懂点事!”
秦莞只当没听见,往萧氏那边瞄了一眼。
萧氏显然不像秦昌那么乐观,薄薄的唇紧抿着,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网算是撒好了,就等着捞鱼了。
秦莞笑笑,愉快地往秦三郎案上夹了只大虾吃。
秦三郎急了:“你自己就有,干嘛吃我的?”
纪氏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做妹妹的吃你个虾,也值得你急眼?”
“她就比我小两天!”秦三郎不服气,“凶成这样,我才不稀罕这样的妹妹!”
这下,不仅纪氏,就连秦三叔都要骂他了。
秦莞偷偷笑笑,一低头,看到自己的食案上多了一整盘虾。秦耀刚刚收回手。
还有一盘,被秦二郎端在手里,看到秦耀放了,他手一收,顺手放到了秦萱案上。
秦萱受宠若惊,忙道:“多谢二哥哥。”
秦二郎笑眯眯,“吃吧。”
秦茉又气又嫉妒,“都是偏心眼儿!”
***
慈心居。
秦萱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和萧氏。
秦萱急道:“母亲,您真要把东西还回去?”
“不还怎么办?你当真以为他们不知道嫁妆单子上都有什么?就算莞姐儿不知,韩家、三房也得让她知道!”
秦萱硬气道:“不就是用她点东西吗,一家人,何必算得这么清楚!”
萧氏嗤笑:“听着这话,我都替你脸红!”
秦萱果真涨红了脸,不是羞的,是被她母亲气的,“母亲,你为何处处向着她!她才是您亲生的女儿,对不对?”
萧氏皱眉,“胡说什么!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你这两年时不时拿些衣料、顺件首饰,别以为没人知道。”
这下,秦莞的脸是真红了。
萧氏叹道:“以你大姐姐的脾气,若知道她母亲的东西被你用了,八成得闹起来,到头来损的是你的名声。更何况人家还有个强势的舅舅。韩家如今虽行商,京中故旧、门生不知凡几,多有位高权重者,又极团结,别说你我,就连你父亲都惹不起。”
秦萱到底不甘心,央道:“母亲,我就悄悄地留两样不行么?”
萧氏头疼地揉揉额角,她这个女儿哪里都好,就是眼皮子浅。
“等着以后你嫁了好人家,多贵重的首饰买不来?别贪小便宜,坏了大事。”
秦萱听出她话里有话,问:“母亲,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萧氏目光一闪,“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秦萱更加确信:“母亲,到底是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吗?”
“行了。”萧氏烦躁地摆摆手,“早些回去,把东西规整规整,今日夜里便叫人放回库里。”
秦萱委屈地扁扁嘴,不情不愿地去了。
当天晚上,整个定远侯府都没睡踏实。
秦莞早就叫人盯着慈心居和风雅轩,半夜听到动静,喜嬷嬷亲自来报:“姑娘料得没错,那萧氏正叫人悄悄地往库里送东西呢,老奴不放心,亲去瞅了瞅!”
秦莞玩笑道:“嬷嬷可看清了,确实在往里送,不是往外搬?”
喜嬷嬷不轻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越大越淘!”
秦莞假装疼,笑倒在床上。
三房那边也得了信。
秦三叔以为秦昌在整什么幺蛾子,想要去看看,却被纪氏拦住,“你且把心放进肚子里,你家大姑娘精着呢,吃不了亏。”
纪氏哼笑:“不过,这事也是险得很,但凡莞姐儿势弱些,少不得被她哄去!哼,吃下去的骨头再往外吐,这滋味……呵呵。”
等着萧氏把东西补得差不多了,秦莞这才大摇大摆地开了库房,查验嫁妆。
银票少了一些,多半是秦昌用了补不回来。
十二匣生肖样式的金锞子倒是补齐了,只是有几匣的成色明显差一些,想来是萧氏急匆匆补上的。
贵重布料少了几匹,大抵是穿在秦萱身上。
这些秦莞都不打算再计较。
好在,她重点关心的那几样母亲戴过的首饰,用过的香炉、摆件都照原样放了回来。
这就妥了。
不过,经此一回,她和萧氏的情分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了。就算她心里没疙瘩,保不准萧氏不记恨。
唉,就这样吧!
***
韩琪这次过来,带了整整一大船栽着菌种的椴木。
一路上用油布遮着,日日洒水,到汴京的时候好些椴木上已经长出了指甲盖大小的菌子。
南郊的庄子已经收拾妥当,秦莞叫人移了过去。并找了几家可靠的专门负责木耳栽种。
这些人大多是母亲当年从韩家带来的,都签了死契,即使以后木耳赚了大钱,秦莞也不担心他们把方子泄漏出去。
钱嬷嬷前几日兴冲冲地来报,说是出了第一批木耳,请秦莞过去瞧瞧。
今日秦莞刚巧得了空,向纪氏那边告了假,便带着彩练坐车出了门。
如今,秦莞名下一共有三个庄子,南郊这边有两个,都是韩琼留给她的,一个被秦莞改成了蔬果园,一个种上了木耳,木耳占不了多少地方,其余平地还是种的庄稼。
还有一个在西郊,是定远侯给她添的嫁妆,皆是上等良田,光是佃户就有上百,年年产出不少。
纪氏说,这是定远侯私产里最好的一处。秦莞心内自然感激,熬了好几日,亲手做了一套衣裳送过去。
听说,定远侯当天就穿着去了衙门。
马车骨辘辘地往南郊走,秦莞和彩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丝毫不知被人“跟踪”了。
大海一脸无奈地跟在梁桢身后,“少将军,咱们不是要去西郊吗?这条道是往南的。”
“嗯,我不瞎。”梁桢淡淡道。
大海翻白眼,“您既然知道,还不赶紧掉头?”
梁桢没理他,自言自语道:“一个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成日里往这荒郊野外跑。”
大海厚道地提醒:“这里不是荒郊野外,前边后边都是村子,再往前走还有个歇脚的茶棚。”
梁桢终于回头瞅了他一眼,眼神却冷冷的,“我问你了?”
大海瞪圆了眼,我分明是好心提醒,这人咋不承情呢?
梁桢扬手,啪的一声脆响,乌黑的骏马扬起前蹄,绝尘而去。
大海孤零零地落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梁桢超过了秦家的马车,停都没有停一下。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一刻钟后。
彩练兴奋地摇摇秦莞的手,“姑娘,那边有个茶棚,咱们下去喝盏茶再走吧!”
秦莞笑笑,这丫头哪里是口渴想喝茶,分明是起了玩心。
“不喝了,今日出门晚,咱们得早些赶到庄子上,这一来一回的,到家都要天黑了。”
彩练嘟嘴,“姑娘~”
秦莞笑:“撒娇也没用。”
彩练鼓鼓脸,依依不舍地看向茶棚,“咦?那不是梁小将军吗?姑娘,梁小将军在那边喝茶!”
秦莞撩起车帘,看到那个红衣的身影,惊喜地挥了挥帕子,“梁将军,好巧!”
梁桢一身锦衣,端坐在粗劣的长桌前,修长的手指拿着粗陶茶碗,面不改色,“嗯,是挺巧的。”
秦莞笑容满面,“好久不见!”
梁桢一顿,“……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二更在下午3点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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