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林葳蕤
她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可市里去过好几趟，而且医大医院和前世位置几乎没什么变动，无非就是新旧差一点，但地址还是那一片。
带着大家坐上公交，高二哥啧啧道：“这车比咱那儿往县城去的大客车还要好。”
到了医院，林小曼去挂号，高大爷他们说的是咳得厉害，大家怕是痨病，也就是肺结核。
其实要她说，有可能是肺气肿，或者就是抽烟抽的肺不好。没看今天早上她打开房门，立刻从那屋传过来一种浓厚的烟味。真不知道，为什么高大爷咳得这么厉害，还这么能抽烟。
排队看病，交钱，做检查，林小曼带着几人跑上跑下。碰上交钱的时候，高大哥和高二哥抠遍了兜里所有的钱，全加起来也就二十几块钱。
这点钱，连做检查都不够，剩下的是林小曼给掏的。
高家兄弟可能是不好意思，一齐看向高玉珍。
她往后退了几步，“别看我，我不是说了嘛，我没钱。”
高大哥砸吧砸吧嘴，“珍儿啊，咱妈不是给你装钱了吗？”
“没给我，都在咱爸那儿呢，再说，那也不够啊，谁能想到省城看病这么贵？咱这农村人可真看不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搭钱
林小曼看高玉珍那一副我就是没钱的样子有些无语。
没钱你们来省城看什么病？
“走吧，赶紧先去检查，怕是结果明天才能出来了。”钱都交完了，人这么多不赶紧排队做完怕是得中午了。
高大爷又想拿出他的抽袋，被林小曼拦住了，“大爷，你忍着点，在医院里不能抽烟。”
高大爷吧哒吧哒嘴，“行，听建军媳妇的，不抽。”
做了检查，有的结果下行四点才能取，林小曼问这几位：“我带你们出去转转，然后四点再来取结果？”
高玉珍说：“行啊，我们没来过省城，这回托你的福，咱出上城里转一圈。”
现在省城，即便没有后世的繁华，也把高玉珍几个头回进城的乡下人看直了眼，“个乖乖，这省城是真大，这东西是真多，唉呀我这腿都走直了，从咱们村上到乡供销社，也没这距离远啊，这还是挨着逛商店就能逛这么远……”
一路上，高玉珍一边看一边赞，倒是高大爷爷仨有些拘谨。
林小曼还以为高玉珍得买些东西，然后说钱不够问她借钱。
逛到后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高玉珍看得多也眼馋，但一句没提借钱之事。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带着大家要去饭店吃饭，被高大爷拦下说，“随便买几个饼吃吧，我瞅那饼挺稀罕人。”
那是一家饭店在门口支了个摊子，卖的那种大四方烧饼，油汪汪的对这年代的人来说，确实很诱人。
高大哥也说：“你家里开饭店，还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就吃饼吧，那个一看就好吃。”
高玉珍嘴快，说出的话就不那么中听，“是啊，留着点钱吧，一会还得去取结果呢，谁知道大夫会不会让开药或是住院啊？”
高大爷瞪了她一眼，“开药住院我兜里有钱，你们妈给我装了。”
高玉珍嘀咕，“你那点够干啥啊，城里啥东西都贵。”
林小曼这回又觉得，原来不是自己想多了，而是玉珍姐存了心眼啊……
“那就吃面条就着饼。”她当然不能让老人在外面大街上干啃饼啊，虽说他们肯定愿意，但她不能做这事。
好容易劝动大爷进了饭店，一个人要了一大碗面，林小曼又买了八个饼，那四人一人两个。“先吃着，不够我再买。”
高大爷分给她一个，“我岁数大了，吃不了这么多了，你也吃。”
林小曼摆摆手，“我这一碗面就够了，我要想吃就多买了。大爷你吃，这是中午呢，多吃点。”
干活出力的人饭量也大，高大爷一碗面两个饼饱了，那几个就差点意思，不过大家谁也没说话，林小曼没吭声，却出去买了六个饼回来，又一人分了两个，“大哥，姐，你们使劲吃，来省城一回不能饿肚子啊。”
高大哥憨笑，高玉珍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们这农村人饭量大……”其实再吃一个也差不多了，可是这饼有油好吃啊，使使劲也得吃下去。
林小曼笑道：“我也是农村人，放心，我不会笑话你们。”
这么一开玩笑，心里的那点点不自在也没了，吃完饭，怕大爷累着，就在饭店多坐了一会，看来人吃饭的多了，就扶着高大爷去外面找了个地方坐着歇一歇。
看着这外面人来人往，高大爷抽着烟袋说：“这城里有啥好的，吃个饭那么贵。啥都贵，地方还大，弄不好就得走丢了，我看还是咱们乡下好。”
高玉珍撇嘴，“爸你知道个啥，乡下好咋大家都愿意进城？看看这城里多好，不用种地，干净东西还多，吃得也好，以后啊，我让我儿子也进城来不搁家种地了。”她说着转向林小曼，“……到时候他扑奔你们这舅舅、舅妈来了，你可别当不认识啊！”
林小曼淡淡道：“你要是想让你儿子有个好前途就让他好好学习考出去，要不然，进城也是打工。”
“打工也比种地强吧？看你店里那个大个，吃得多吃得好，可比家里强多了。”这么一说，她认真思考起将来儿子进城的可行性了。
高二哥用手指甲剃着牙说：“你想得怪远的，你儿子刚多大就想他大了的事了？要说，让我儿子进城还差不多。小曼啊，你那店里还缺人不？我家那二小子也不小了，一身力气，就不爱种个地，我想着要有活让他出来干也行。”
林小曼有些为难的道：“二哥，我那店里，早不招满了人了啊。”
高玉珍嗨了一声，“那有啥，把人退了不用了不就得了，自家有人嘎哈还用外头的人。你说是吧小曼？”
高大爷拿鞋底磕打磕打烟袋锅，说她：“闭嘴吧，人家干的好好的，就因为你们要去就得把人退了？哪有这种事。小曼，不用搭理她，你珍姐一天说话不过个脑子，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林小曼笑笑，却没接话，这位姐姐说话，她确实领教了，真让人招架不了。
到了下午四点，取了检查结果，去大夫那看结果，“肺气肿，冬天的时候注意着点保暖，把那烟戒了，我给你开点药，没啥大事。”
林小曼知道，这种病最好冬天去南方温暖的地方疗养，可这时候说这些无疑是痴人说梦。
任谁也想不到，再过二三十年，老百姓的日子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交钱时又尴尬了，高大爷兜里也不过就十几块钱，而药钱就有二十多。林小曼哭笑不得，看来这几位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了。
又给补上十几块钱，高大爷叹了口气，“小曼啊，麻烦你了，等回去，让你大娘借了钱把钱给你还上。”
林小曼知道农村困难，她没来之家，林家那是五块钱都拿不出来，像高大爷这样，儿女多又都大了，才能凑出几十块钱带他来省城的真是不多。
她却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他们两口子在省城，高大爷家还真不敢来这看病。
可没有几个林小曼这样的，管吃管住还搭着药钱。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是服务员？
“大爷，这钱不用还，就当建军孝敬你老人家了。”林小曼此刻还不知道，她说这话，行这番事引来多大的后果。
此时，她就是觉得，高玉珍虽然有些烦人，可也不是那贪得无厌的人，而高大爷岁数大了，更是爱脸面的人，都是自家亲戚，大老远来了，能帮就帮一把吧。
高大爷连连摇头，“不行，那哪儿行啊，我知道你们也不容……”
高玉珍忙岔开话题，“小曼啊，这药刚才大夫说咋吃来着？我给忘了。”
林小曼拿过药盒给大家重新说了一遍吃法，想了想又拿笔记在纸上，“这下就忘不了了。”
高玉珍看着她的字赞道：“怪道都说你初中毕业有文化，你婆婆想让你当老师，看这字写的，多漂亮！”
“唉你说，当初你这老师让人刷下来也怪可惜的，不过你们两口子现在能在一块堆，倒也说不上哪个更好了。”这话题就一路偏了。
林小曼倒觉得，不当那个老师更好，“我自己倒喜欢这样。”
回到饭店，已经到了饭口，林小曼问过几人，都说先上楼去休息，一会再吃饭。
林小曼知道他们是怕自己占了地方，来人没地方吃饭，把钥匙给了几人，“你们自己上去行不行？能找到吧？”
“能，走了好几趟了，还能找不着可行？”
话是这样说，林小曼还是把人送到楼下，“你们上去歇一会，等到六点半多钟下楼吃饭。”
她回到店里，忙碌了一会，问小苗：“今天中午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都坐满了，”她不在，就把小苗叫下来帮忙，小苗说起来非常高兴，“还两桌吃好了刚走又来人了，要说以前，我可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下饭店。”
其实，下饭店的有好多是单位打白条的，晚上倒是有不少关系好的过来喝个小酒，侃个大山的。
所以，别看生意这么好，又开了没多久，林小曼手里的白条倒攒了不少。
这边高大爷和几个儿女上楼，他出去一天累坏了，上床去躺着去了，高大哥和高二哥也躺下，只有高玉珍，趁家里没人，推开林小曼那屋的门过去瞅了一圈。
“瞅这被面，全是缎子面的，真软和真好看……”她一边嘀咕一边上手稀罕的去摸，呲拉一声，她粗糙的大手扯起了线，她忙下意识的往外瞅了一眼，把手收回来，嘀道道：“这也太娇贵了，我就摸一下就挑丝了。”
她也不敢再屋里再呆下去，忙开了门出去，高大哥睁开眼看着她打了个呵欠，“你不累啊？我觉着这逛街可比种地干活累人。”
高玉珍笑话她：“你就没那个享福的命。”
“谁说不是呢，咱庄稼人天生就是种地的命。”这话是高二哥说的，“唉你们说，我把我家老二送来行不行？不让他上建军店里干活，找别的活呗？要不问问建军？他现在可是厂长了，安排个把人不成问题吧？”
高大哥听了就也有些心动，不过，他家没有合试的，儿子年纪都大了，抛家舍业的不合适，孙子年纪又还小……
高玉珍附和道：“我看行，你晚上和建军说说看呗。就说咱县上，哪个厂长不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亲戚给安排了，咱家现在就一个，他还安排不了？那他这个厂长一点权没有，当个啥劲啊！”
到了六点半，高大哥把高大爷叫起来，老爷子下意识的去抓烟袋，高玉珍说：“大夫说了，不能抽烟。”
老头哼哼着，“我都抽一辈子了，听他的？”
“不听你来看啥病？”高玉珍怼了一句，老头不高兴了，“还不是你们非要来，要依我，我才不来呢，这么远，花销这么大，有那钱，够买多少肉给我孙子吃了。”
高玉珍不乐意了，“你就惦记你孙子，你咋不想想你外孙呢？”
这爷俩呛呛起来了，高二哥嚷道：“赶紧下楼了，我都饿了，在家这时候早吃完了躺炕上了。”
而楼下，刚回来的高建军问她：“大爷今天看病，大夫怎么说的？”
听她说完点点头，“没大毛病就好。”又问：“他们都吃完上楼了？”
听说六点半下楼吃饭，高建军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晚？乡下冬天没农活，吃饭都早。这么晚怕是都饿坏了吧？”
林小曼这才惊觉自己疏忽了，“我就叫他们下楼。”
高建军拽住她，“也不差这三五分钟了，马上就六点半了。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高建军低声道：“是秀芬，她醒了。”
林小曼心里早有准备了，听了这话倒没意外，“你去看过了？”
她这么反应平淡，倒让高建军拿不准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她是昨天晚上醒的，今天荣刚给我打电话了，他让我先不要过去，等过些日子她好利索再说。”
林小曼略一琢磨，就知道李荣刚的用意了，“这样也好，有个缓冲的时间，她更能接受这个事实。”
高建军略微点头，“我想他也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