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洱
“下一位病人,林朝夕。”医生在叫号。
老林站直身体,扶着她。
林朝夕震惊地看着她的父亲,转头看向分诊台。那里漆黑一片,没有护士也没有年轻时的老林。
“怎么?”老林皱眉,问。
“没……事。”林朝夕说。
——
稳了稳心神,林朝夕走进诊室。
果然如老林所说,坐诊的医生都是退休老人。起码现在给她看病的老太太鹤发童颜,态度温和端庄。
老太太给她量了体温,问了她几个问题。在听到她说已经咳了大半个月的时候,老太太皱了皱眉,站起来说:“我听听肺。”
林朝夕拉起毛衣,躬着背。
“听肺倒是还好,不过咳了这么久,还是去拍个片。”老医生听完开了个单子,连同病历本一起递回来,说,“出门直行右转,楼梯口再一直往里走。”
林朝夕只能又站起来往楼梯口走,她左右四顾,很怕再遇到刚才那种混沌未明的景象。但一直到她离开x光室,取回片子,又到诊室,都没有再见到年轻时的老林。
去哪里了?
她莫名其妙在想这个问题。
“还是要挂点水。”老太太放下片子,开始写处方。
林朝夕回过神:“挂水的话,我明天能好吗?”
“看你能不能退烧。”老太太说。
再回到大厅时,一切如常。
走过分诊台,林朝夕特意往那里靠了靠,她亲手抚摸着台面,只觉得触感冰凉。但分诊台里确实空无一人,是正常下班后的景象。
她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年轻时的老林。但作为一个屡次经历时空旅行的青年人,无论她再看见什么,也都应该不奇怪。
她低头,松开手。
差不多这个时候,她忽然看到了一封信。
信几乎是凭空出现,出现在她眼角余光的位置,她赶紧扭头,正和什么人擦肩而过,那种熟悉又清晰的感觉再度袭来。她知道,她正和年轻时的老林擦肩而过。
是的,20多岁的老林正在她后方向楼梯处狂奔。与此同时,40多岁的老林正在她前方,往收费窗口走去。
两个时空一明一暗,相互交映。
林朝夕心跳加速,砰砰跳动起来。
“累了吗?”40多岁的老林停下来,问他。
“爸爸,我走不动了,想先去楼上挂水。”
林朝夕望着另一个方向,20多岁的老林已经冲上楼梯。她知道,她得跟上去。
没等老林回应,她就开始往旋转楼梯那走去。而老林在说什么,她也已经完全听不清了。她只知道,如果错过现在,她可能永远也追不上这段过去,所以她开始加快步伐。
20级楼梯、半层、转角、再上20层……
她离年轻时的老林越来越近,几乎能感受到他奔跑时带起的微风。
为什么这么急,你到底在找什么?
林朝夕边想边抬头,当看到“妇产科”三个字,她心头一颤,瞬间明白了。
她加快步伐,紧跟在20多岁的老林身后。眼看他奔跑、在护士站前停下、询问什么,然后再度奔跑。他穿过产科病房,她跟在后面也气喘吁吁。
终于,在她差点喘不上气的时候,年轻的老林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
他推门,她也跟着进门。
房间里停着十七八张病床,闹哄哄的热气扑面而来,她突然身处于一个巨大的产科病房中。
空间最内有二十余张病床,有人在招呼亲戚,有人在逗弄婴,还有人正在削苹果。
一条红色果皮顺着刀口落下,她甚至能闻到初生婴儿的奶香味。
但这一切都只有气息,没有声音。
窗外天空纯净无暇,病房却暗淡,像蒙着层浅色的雾气,一切都只有朦胧影像。
就在这时,林朝夕看到了靠窗的一张病床。
那里拉着蓝色帘子,阳光下几近透明。
老林环顾病房一圈,向那里走去。
林朝夕很确定,在那张床上睡着的应该是她素未谋面的母亲。
她快走几步,想过去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样子,想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老林掀开遮帘进入病床范围,可时间流速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没等她走到,老林已掀开帘子,又走出来了。
天蓝色帘子落下一角,林朝夕手几乎要触摸上去,也就在这瞬间,整个病房如同化开的糖块般溶解开来。
只有年轻的老林是唯一清晰而立体的,她甚至能看清楚老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