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嗯。”李承璟点头,“在乾清宫外面遇到了兵部尚书,便多说了两句。”
程瑜瑾了悟,原来是兵部尚书。宫女此时已经换上了热茶,程瑜瑾和李承璟相对坐在紫檀雕荷罗汉床上,程瑜瑾拿了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问:“殿下可是有心事?”
李承璟轻轻叹气,果然,程瑜瑾最懂他。他进来后仅仅是提了一句,程瑜瑾便猜出来了。
李承璟说:“我在想朝中的事。我缺席太长时间了,仅有工部支持,还远远不够。”
这当然是远不够的。六部中吏部最贵,其次户部兵部,工部乃是下下行,被文官视为明升实贬之地。李承璟诚然在工部累积了名望,可是对于整个朝堂来说,还是没有话语权。
内阁在杨甫成的把持之下,李承璟不可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他先得从六部入手,再慢慢争取内阁其他阁老的支持。然而六部中吏部是杨甫成的大本营,户部也被杨家人牢牢把持着,礼部无甚紧要,刑部无人,李承璟最好也是唯一的切入口,在兵部。
可是,他是太子,这个身份是依仗,也是桎梏。他身为太子,虽然可以名正言顺参政,但是行动时也有许多顾虑,比如结党营私,比如招兵买马,便是大忌。
因此,如何结交兵部之人,就很犯难。
程瑜瑾放下橘子皮,仔细剔上面的白色橘络。她口气温和,说道:“殿下,你不妨换一个角度,迂回从之。”
“怎么说?”
“不方便结交臣子,结交他们的夫人,总是可以的吧。”
李承璟挑眉:“你是说……”
“没错。”程瑜瑾将一瓣橘子剥到自己满意的程度,递给李承璟,说,“宜春侯府虽然这些年不太争气,但是最初,确实是以军功封侯。勋贵和清流不一样,清流以科举取士,公侯却都是靠军功发家。这些年杨首辅大力提拔自己人,架空老牌勋贵,诸多公府侯府之中早就有不满之语。我是勋贵之女,并非出自书香之家,这本身,就已经是表态。”
杨甫成是文臣,靠杨太后发迹,占据了首辅之位,之后许多年也一力栽培自己的学生,在文官中当然一呼百应,但是兵权,却是一丁点都不沾。
科举出身的文人忌惮他,行军打仗的武人,却未必。
而勋贵之家,便是一代代世袭从武。当然,时至今日依然还走祖宗的路子好好去军中历练的勋贵不多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牌勋贵的号召力在军中依然强大,比如靖勇侯府,比如蔡国公府。
程瑜瑾出于私心,勉勉强强挂上宜春侯府。
霍长渊和翟延霖,至今还在军中掌职呢。其他活跃在军中的公侯之子,就更不必说了。程瑜瑾出身勋贵的背景就是天然的优势,一个是素来重文抑武的杨家,一个是祖宗有过命交情的程家之女,勋贵们亲近谁,不言而喻。
实权将军和兵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大可以作为打破僵局的突破口。李承璟想结交军中的人,那些勋贵就不想投个从龙之功吗?只不过碍于不得结党营私,彼此都不方便出面罢了。然而李承璟和这些臣子们不方便,女眷们来往却没有限制,程瑜瑾作为太子妃,结交几个公侯夫人,完全顺理成章。
更别说,她本身就是宜春侯府大小姐,社交圈本来就在勋贵之中。
李承璟一点就通透,他看向程瑜瑾,眼中十分意外:“太子妃一语惊醒梦中人,看来以后,我全仰仗太子妃了。”
“少给我戴高帽,我就不信你自己没想到。”程瑜瑾伸出手良久,见李承璟没有接的意思,疑惑道,“你不吃橘子吗?”
李承璟依然老神在在地坐着:“送佛送到西,太子妃喂人吃东西就这点诚意?”
还要人喂,程瑜瑾才懒得理他,放在碟子上,爱吃不吃。
李承璟叹了口气,认命般自己捡起来:“你真的一点情趣都不讲。”
“我一直便是如此,太子今儿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吃橘子了QAQ
第114章 恩爱
昨天半夜又下了一场雪, 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地皆白。
今日是腊月二十三,一大早起来宫里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原因无他, 因为放假了。
从今日起, 朝廷便封笔罢朝了。腊月二十三起各大衙门官署不再办差,一直到年后二十,才重新恢复当值。
因为上元亦有假期,所以元日和元宵合并, 年假从腊月二十四持续到正月二十。皇帝和太子寒暑不改、不得停歇的早朝,终于能在过年这几天好好歇一歇。
今儿是今年最后一天上朝,好在六部大人物也想着休息, 早朝没什么事情, 很快就散朝了。之后李承璟去文华殿走个过场,陆陆续续有臣子来给他贺岁, 没过多久,他就回慈庆宫了。
程瑜瑾瞧见李承璟回来,笑着给李承璟道喜:“恭贺殿下, 今年政务一切顺利, 诸事顺遂,圆满落幕。”
李承璟能休息近一个月,他也长长松了口气, 笑着说:“今年娶到了太子妃, 确实大喜。可见你年初时对我说的话十分有理,因为是你第一个道贺,这一年果真顺顺畅畅。看来以后每一年, 我都得听你第一个说新年好。”
程瑜瑾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李承璟竟然还记得。去年年节时分, 李承璟离开程家出门访友,程瑜瑾本来都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却在正月初二这天见到匆匆赶回来的他。那个时候程瑜瑾还在烦恼成婚的事,她以为李承璟不在,放心地去钓青年才俊,结果在和林清远喝茶的时候被李承璟撞了个正着。
那时候程瑜瑾为了脱身,故意讨好说她在除夕那天等了李承璟许久,想要第一个和李承璟说新年好,结果却没见着人。她不过随口掰扯,她自己都记不得了,李承璟却记到现在。
程瑜瑾有些心虚,但是她不能让李承璟看出来,还煞有介事地点头:“不错。可见冥冥中自有定数,我和殿下说想要每年第一个向你贺岁,后面果真嫁给了殿下,年年岁岁与殿下共度。”
李承璟笑了,点了点程瑜瑾眉心:“这可不是上天注定。此乃人为。”
程瑜瑾本来想端着架子,最后却没忍住笑了。她叹道:“是呢,老天安排,怎么比得过殿下手腕。殿下今日放假,先去将朝服脱下,换一身轻便衣服吧。”
李承璟也有此意。他走向内殿,自从程瑜瑾来了,这种贴身的事便从太监手中转到了程瑜瑾身上。她亲自给李承璟挑了身浅蓝织金锦衣,冠懒得再重新束,便依然还是太子金冠。
程瑜瑾踮起脚尖为他整理衣领,暖香阵阵的内殿里唯有他们两人,李承璟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扑在自己脖颈上。李承璟微微低头,侧脸压住她的头发,低声叹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多亏了你出面和众夫人交际,东宫有今日的局面,你居功至伟。”
这段时间年节将近,程瑜瑾趁机和众多勋贵夫人走动,进度虽然缓慢,却实实在在在推进。夫人外交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有了双方夫人在中间缓冲,李承璟和其他高官也终于搭上线,彼此之间低调谨慎地试探起来。
“不敢当。”程瑜瑾为他压好衣领,从衣柜里取出玉带,说,“都是殿下得人心,我不敢居功。”
李承璟换上常服,这一身颜色雅致,动作间隐隐有金光流动,清中有贵,和他发上金冠隐隐呼应。浅蓝色和浅金交相辉映,衬得他剑眉星目,英俊贵气,眉宇间更见俊秀风流。
程瑜瑾拿了腰带,见李承璟还是直挺挺站着,少不得提醒:“殿下,劳烦抬手。”
李承璟垂眸看她,慢慢抬起双手,但是距离还是不甚宽敞。程瑜瑾没办法,只能自己再靠近些,替他扣腰上玉带。
从侧面看,简直像程瑜瑾抱住了李承璟的腰一般。李承璟很自然地放下手,环住程瑜瑾,说:“与我无关,俱是多亏了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后面一个月我不必上朝,可以好好陪你。”
李承璟的手放在程瑜瑾腰后,程瑜瑾的胳膊被环住,再扣暗扣就不太方便。她动了动,隐晦地提醒他:“先把手放好,你妨碍我扣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