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木柔
而上阳门虽然不惧魔教,却也没有无聊到将玄阴之体在门中的消息散布出去自找麻烦。因此整个上阳门里,知道玉襄便是玄阴体质的人,除了太逸,便只有掌门。
于是在外人眼中,她和她师父初见的场景,简直就是千古传奇的情缘故事应有的开头。
就因为她是太逸千百年来收的第一个女徒弟,托有个人气如此之高的修仙界男神师父的福,即使刚刚入门,玉襄就已经在整个修仙界声名远播了。
直到她入门百年之后,人们也依然记得她刚入门时候的情景——她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脸上的新娘妆还未擦去。白嫩稚气的脸庞上,眼角被胭脂染上了桃夭的媚色,额间贴着现在凡间最时兴的桃花花钿,一脸疲倦闭着眼睛,靠在师父肩头,被抱在师父怀中,竟然就那么睡着进了门。
当天在山门当值的弟子,刚入门不久,还带着浓重的红尘烟火气息,见着这一幕,直接愣了许久。直到事后,他才咧着嘴说,他还以为峰主出门一趟,带了个童养媳回来。
但谁都知道,这不过只是个玩笑。因为谁都知道,玉襄的师父,修的乃是无情道。
他所在的门派上阳门,是一个有着五座山峰分脉的大门派,各峰峰主加上弟子们,一共有两百多人——尽管对于凡人来说,人数不能算多,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修者本来就少,在修仙界中,这已经算得上是繁荣鼎盛的大门派了。
而上阳门的镇派功法,便是无情道。虽然能修至圆满的寥寥无几,但无情道的霸道与可怕就在于,历代修行无情道的修真者,只要不动情,便几乎没有败绩。乃是历代掌门的嫡传功法。
但玉襄的师尊不是掌门,而是五峰之一——广寒峰的峰主,他接掌峰主之位,成为门派长老多年,却从未收过一个女弟子。
因为他修的是无情道,又容貌太盛,不欲与任何女子有所纠缠。
修仙界说,一遇太逸误终身,千年道行一朝丧。
有时便是远远瞥见一眼都要芳心失守,道心动摇,当他的弟子还要不要修行,还能不能好了?
然而,玉襄却在人们以为他永远不会和女子接近的时候,成为了他唯一的女徒弟。
这个女子废了。
所有人都这么说。
一个应该清心寡欲的修道人,若是爱上一个人,就先毁了一半,而若是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上自己的人,那便已经算是完全毁了。
执念一生,心魔入体,求而不得,痛苦的便如同随时随地,受着地狱里烈火焚身般的煎熬。
没有人觉得玉襄不会爱上太逸,即使他是她的师尊。
没有人觉得太逸会爱上玉襄,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徒弟。
那个男人,心中想的是整个天下,从不会有儿女情长的位置——他冷漠的仿若天山之上千年不化的冰雪,高远的如同夜空之中亘古不变的明月。
所以,师兄弟们打趣她是师父的童养媳,只是打趣,但随着玉襄年岁渐长,慢慢的从玉雪可爱,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模样,抽苗般的长成了亭亭玉立,秀丽活泼的少女后,时常会有人忧心忡忡的过来告诫她,“师尊乃是孤天高月般的人物,不知多少女仙倾慕于他,你,你可千万不要生了什么不该生的念头!”
第二章
“天地盟的云织女修爱慕师尊多年,自师尊刚踏入修行之路时,便芳心暗许,这么多年来,情深如许,旁人看来都忍不住为之动容,可是师尊呢?最终落得个求而不得,成为妄念心魔,渡劫失败的下场,香消玉殒,岂不是可惜!”
“还有元阳宗的蘅鹿女修,在万仙聚会上对师尊一见钟情,可是她的表白被拒绝了,就算被拒绝了!都被那些暗地里仰慕师尊的女修们给折腾的死去活来,岂不是算飞来横祸?”
“这还是比较出名的,那些不出名的就更别提有多少了——除了外门的女修,你以为我们本门的女弟子就没有倾心师尊的了?竞争人数这么多!竞争难度这么大!师妹,你可别往火坑里跳啊!”
“师尊他——修的可是无情道!”
玉襄很想说三师兄你把师尊形容为火坑师尊他知道吗……
但她只能很是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的,三师兄。算上掌门,大师伯二师伯三师叔,大师兄,二师兄,五师兄,七师兄,九师兄,十二师兄和十三师兄,这已经是我这周第十二次从各方面各角度各个视角温习师尊的情史了。”
三师兄很是沉痛,“那是因为小师妹你一天天的长大了,到了如今,在别的门派,早就该开始和男修们勾勾搭搭……不,眉来眼去……不……总之就是情情爱爱那回事吧,可是你,你却对本门那么多优秀子弟,视若无睹,毫无反应!你知道掌门,师伯,师叔,师兄,师弟们有多担心吗!”
玉襄:“……呃。”
“师妹,你可不要弄错了!师尊看起来对你另眼相待——”说到这里,三师兄陆元衡压低了声音,也知道少女的感情问题十分敏感,不宜宣张——“那是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女弟子!师尊他又对其他女性不假辞色,敬而远之,就显得你十分不同了!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把你当做女人看待啊!你看你的修为,入门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要再执著于此了,快突破心魔吧!”
提起修为止步不前这个死穴,玉襄恼怒的咬住了嘴唇:“……师兄你是来找茬的吗?我的修为止步不前跟师尊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她这么说,三师兄陆元衡长长的叹了口气,用一种悲悯的眼神望着她。
“若不是为情所困,以师妹你的资质,何至于多年不曾长进过呢?我记得是从三年前开始便慢下来的吧,那年,不正是你缠着师尊说要练习踏云诀带他一起遨游空中,结果学艺不精半路摔下去被师尊抱着上来后吗——哎,你要知道,那件事对师尊并没有特殊意义,你又何必一直恋恋不忘呢……”
“师妹,暗恋之苦,求而不得。与其迷恋天空中的月亮,为何不看看四周花草呢?”
玉襄抽了抽嘴角,终于忍不住了,“……师兄我这么跟你说吧,师尊,在我心中,就如同神祗一般——”
但是男神这种生物呢,对于玉襄来说,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
这种高冷的男神,最适合欣赏了,每天看几眼,简直美味的能就着吃下好几碗饭,但是要说谈恋爱的话,她还是更喜欢清爽开朗,清秀白皙,可盐可甜的少年人。
可是三师兄没有听见她后头的话,在她说出了神祗两字之后,他以“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神情最后望了她一眼,然后摇头拂袖而去。
“哎,没救了。”
玉襄:“……”
师兄你听我说完啊师兄!
……
没有办法,由于语言上的无法沟通,玉襄只得更加勤奋刻苦的修行,期望能够尽快的突破瓶颈,打破师兄弟们“你是为情所困修为才寸步不前”的悲悯眼神,谁知道,就这样又是十年而过。
玉襄惯常喜欢在广寒峰的悬崖边修行,最喜欢的游戏就是不开心的时候从悬崖边纵身一跃,然后掐一个踏云诀顿住下坠的速度,扶摇而上,凌空而起,仿佛在对着百年前差点摔下悬崖成了河伯的祭品这样的经历示威一般。
这十年来她的修为仍然没有任何长进,又内视了一遍自己体内依然毫无反应的气海,玉襄忧郁的爬上悬崖边的巨木,从手腕上的储物手镯里,掏出了一面水华镜来。
“阿瞳,你在吗?”
她坐在悬崖边的巨木之上,背靠着巨大粗壮的树干,一只脚踩着树枝,另一只脚悬在半空中,无聊的一摇一晃——只是这样活泼的姿势,一点也不符合广寒峰弟子们一向冷艳高贵的形象。
太逸的弟子,不管是不是修行无情道的,都在潜移默化之下,竭力朝着师尊清冷出尘的气质靠近,因此每次有什么门派之间的活动,广寒峰的弟子都是走在上阳门所有弟子前头的门面部分——形象好!气质佳!逼格高!一看就高端大气上档次!外加有男神坐镇,基本上一出场,没有不被震撼的。
但玉襄就是个异类,她性格活泼,思维又有些跳跃,还有话唠属性,实在是不够仙气。但作为太逸唯一的女弟子,在整个门派里辈分都高的不可思议,因此倒也没有人强求她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