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外有水
有哪里不太对。
薛怀朔瞬息间根本想不明白,又被恐怖的威压绊住,分不出手去救吕易,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坠入刚才被自己劈开的缝隙之中,接着铺天盖地的落石就要填进去,把他整个人封到山体中去。
高长生不假思索,袖中数柄长剑飞出, 不到一秒就在空中完成了一个简陋的防护法阵。剑柄上的珠宝熠熠发光,暗青色和暗红色交织,空中瞬间组成一面盾牌, 泛着金属的光芒,硬生生把所有下落的石头给强制叫停了。
果然藏拙了,和他们两个不太熟悉的人组队,法宝秘籍都不敢用,压在手上,这一下终于逼出来了一些。
薛怀朔倒是实在好奇如今和他们斗法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是弘阳仙长?他有如此强劲的实力,当初传道授业当薛怀朔师父的时候,可是委实一点也看不出来。
抑或是……抑或此时站在幕后的,就是吕易失忆和高长生父亲死亡秘密的掩盖者?弘阳仙长的独家迷烟为什么在他手上?是幕后人与弘阳仙长交好?还是弘阳仙长的死另有隐情?
薛怀朔凝神静气,手上握着的薄刃缓缓放在身侧,随后他额头上被遮掩的血红眼眸忽然睁开,身边荡开一圈灿金的涟漪,火焰烧灼一般的热气席卷四周,将空气中那些令人窒息的威压全部烧毁,被高长生强制悬停在空中的落石也被一并击碎,粉碎的石块给掀出去好远,像是下了一场落石雨。
六哭岭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这么一掀,原本的山体被削去挺多,露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来,好在附近没有人家,否则这样一片落石雨降下来,死伤之数不知凡几。
高长生是第一次看见薛怀朔脸上赤红的瞳孔,但震惊只在高长生脸上停留了刹那,接着他就立刻接受了自己的同伴原来是个隐藏的魔修这个事实。
“你是什么时候……”他声音不高,话到半截就停住,似乎有点犹豫是不是该问这个问题。
薛怀朔还没回答,就看见刚才被他强横修为震得满是碎石尘灰的空气中有什么自虚空中变化而来。
他在鬼域遇见的老虎、在山洞中遇见的拦路虎也是这么自虚空中凝出形体的。
高长生不假思索一剑挥去,他剑气如虹,立刻就击散了空气中的缕缕青烟。
可是那些青烟被挥散之后,并没有就此沉寂,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凝聚成奇形怪状的模样,像是那些世代生长在魔界里的丑陋生物。
青烟有了具体的形状之后,一层一层迅速凝结成了血肉模糊的样子,血腥气在空中没有飘荡多久,它们的外表就全都附上了绒毛,和真的魔物毫无差别。
薛怀朔冷哼一声,他信奉硬刚破一切花里胡哨,挥刀平砍,金光熠熠,悬在坑洞之上,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要表达的意思倒是很明显:他站在这儿一秒,就不要有人想越过他去杀吕易,掩埋吕易还没说完的秘密。
又或者他只是想把幕后之人逼出来,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自己师父。
可他惊艳一刀,横斩开眼前魔物的身体,它被砍断的部分却只是化作青烟,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原样,咆哮着向他冲来。
薛怀朔微微一滞,反手几刀连连斩空,那只魔物已经逼到眼前,毫不留情一爪在他肩膀上撕开一道挺长的伤口。
薛怀朔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手臂上的血流速很快,一滴一滴滑落在刀刃上。
他握刀的手往下一压,立刻重新腾空而起,挥刀斩出。
除了最初的那只魔物,还有三四只刚刚凝出形体的魔物扑过来。薛怀朔一刀斩出去,果不其然,解除到的地方立刻化为青烟。
只是这次它们没办法恢复成完好如初的模样了。他的血随着刀刃溅出去,仿佛一颗火星落在燃油上,霎时间便腾起熊熊烈焰。
火焰在风中扭曲,那几只扑上来的魔物烧成几个火团,环绕过来补充它们形体的青烟也顺势一起烧了起来。
他已经堕落成魔修,修为又如此之高,仿佛魔神来自血脉的召唤。不一会儿那些青烟就被火焰完全压制住,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魔物此刻乖顺地伏在他脚下。
“不必藏了,我看见你了。”薛怀朔说。他脸上的伪装全掉了,现在那张绝代风华的容颜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和血红的眼睛,看起来分外可恐。
“你知道在魔界,长相俊美的魔神会在脸上鎏上银制的骷髅头吗?”有人从巨石后走出,淡淡地说:“我原本还为你准备了整副鎏银的面具,这样你就不用在脸上直接鎏银了,也不会被鎏银工艺夺取脸上的血肉。”
来人穿着一身布衣,脚上是双草鞋,长发披肩,正是弘阳仙长。
“既然吕易已死,你们俩若是就此离去,我们大可当作今天从未见过。”布衣男子说:“我第一次用迷眼将你们引走,你们就该带着那些药材走的,一个人也不会死。”
薛怀朔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直全神贯注地在看他的脸。
“什么?老吕死了?”高长生是没见过弘阳仙长的,不知道眼前的布衣男子是谁,倒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怎么会?老吕好歹也是个地仙,刚才他们拦着落石,他怎么可能区区坠个崖人就没了?
“此人已经气息全无。”布衣男子摊摊手:“我无意为难二位,只是好心劝二位一句,道法殊途,很多事情没什么对错,只是路不同罢了。”
他这话似乎是对薛怀朔说的。
薛怀朔莫名笑了一下,按了按手上的刀,然后才说:“你刚才要是能杀我们早就杀了,只是杀不掉,这才说什么无意为难我们。”
布衣男子摇头,一点被戳穿的窘迫都没有,嘴上说的很轻巧:“世间因缘果报,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你只是不该死在这儿。”
薛怀朔没有表情,语速很快,嘲讽还没说完,质问的话就已经冒了出来:“你若真是弘阳道长,为什么不去帮一帮乔五儿,而是眼睁睁看着平章和我走?”
他已经很久没有称呼过师妹的道号了,说出来非常陌生,整句话也让他觉得非常陌生。
“她和太阴星君的父女因缘已了,不该再继续插手,我和你的师徒情谊也已经明白算清,”布衣男人说:“太阴星君和弘阳道长这两个名字我都不建议你现在拿来称呼我。他们都已经死了。”
布衣男人丢下这句话之后就不再搭理他了,而是转向了高长生:“你是为了你父亲来的吗?”
高长生微微一点头。
“这桩因果亦已了结。”布衣男人敛眉低首,表情极尽虔诚:“多年前我于此处留下机缘宝藏,其中有大量药材,因为我设下重重机关,无论多少人进来,都只能困死在其中,但若是其余人都死去,只留下一个人,那人就能获得一线生机。”
“我的父亲因为其中的药材而死?”高长生问。
布衣男人点头,说:“当时他是和自己的好兄弟一起进去的,还是条浮山龙,总之最后只有那条浮山龙活了下来。我这宝藏机缘,只要走错一步,最后通往的都是空荡荡的密室。”
他的意思是当初来找药的有两个人,其中浮山龙害死了高长生的父亲,然后并未声张,就这么一个人回去了。
布衣男人一副“帮你们了却因果”的模样,正要再度开口说话,忽然胸膛之间一柄短刀插了出来。
吕易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凝结成了血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摸到近前,他一刀扎在布衣男人的胸口,嘴里喷着血沫:“放你妈的狗屁!老子还能不认识你是谁!撕了你的狗皮看你张不张瘪嘴乱说话!”
吕易在三教九流中混得熟练,或者说他当下的师门就是三教九流,真要骂人骂得很脏,他手上的那把刀不知道有什么名堂,布衣男人被捅了个正着,痛叫着闪身躲避。
吕易的三昧是藏踪匿迹,就连薛怀朔都没能发现他区区一个地仙在跟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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