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阿洋
段鹤安并未看向她,令宫女将苏禾带回卧房去。
他放下手中动作,这才转向苏禾,说道:“孤还有事务未处理,太子妃身子无恙便可。”
说罢,段鹤安越过苏禾离去,没有关心的话,没有抱抱,看上去他什么都没做,也正因他什么都没做,她觉得心里酸疼酸疼的。
苏禾伸手揪住太子的后衣摆,不让他走,轻声道:“殿下不理阿禾了吗,我想你。”
段鹤安停顿下脚步,淡然地望着她,周身的一群奴才们低着首,不敢多看。
苏禾揪着那衣服,小心翼翼地靠近,抱住太子,闻着他的气息便能安心。
段鹤安眸色暗了暗,将她轻轻推开,“回去将衣裳穿好,来书阁找孤,我们谈谈。”
阿禾不是最擅长对他置之不理吗,以前是现在也是,她从来不会选他,以前是现在也还是。
段鹤安未回身看苏禾一眼,如今谁也别强求谁,一直以来他都过于在意她了。
费尽心思寻她欢心,除了被厌恶便是漠然,本以为她的失忆可以重新开始,却一朝梦醒,回到从前,越发疲累,欢愉尽无。
苏禾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被宫女搀扶着离开,这次什么都想起来,为何她偏偏忘的是最重要的事情,她不该忘记太子的。
……
段鹤安将一身汗味洗去,换了便服去到书阁,却见苏禾早已在房中等待,端正地坐在榻上,衣裳穿得整洁,不似之前的凌乱。
见太子入门来,她眼巴巴地瞧着他,双手攥在一起。
段鹤安淡然瞥她一眼,直径走向书案旁,“阿禾见到那所谓的姐姐了,可觉得还好。”
苏禾起身跟在他身后,他没有提之前在马车上的话,她心绪微缓,忙回应道:“不好,阿禾没有什么姐姐,她是柳氏所生之女,我是柳氏收养的。”
她不是苏国公之女,也不是柳氏之女。
“殿下,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段鹤安不曾看向她,也不觉得诧异,淡淡道:“不是早就想起来了吗,阿禾何须再提醒孤。”
一边说着,他打开书案下的雕花柜,从里取出那块翡色玉佩,环形状,是那时他从满身是血的苏禾手中得到的。
“这次全都想起来了……”苏禾话说到一半,太子将翡玉递给她。
段鹤安眉目间已是漠然,他昨夜一宿未眠,安顿好昏睡中的苏禾后,便在书阁看着这翡玉,坐了一夜。
这是段宸给苏禾的玉佩,他一直都清楚,所以也一直都藏着,赠玉固有金玉良缘的说法,若非是二者有情,又怎会赠玉。
“此玉还与你,不知何人所赠你,便一直替你收着了。”段鹤安道。
苏禾怔住,翡玉落在她的手里,竟觉得无比的烫手,他怎会不知这玉是谁的,不过是说出罢了。
太子已书案前拂衣坐下,仍旧若无其事道:“既然你全记起,自应重新衡量下你我之间关系,也不必再虚情假意,就当之前就是孤在戏弄阿禾,欺骗阿禾感情,你也不必在自寻烦恼。”
他语态淡然听不出悲喜,却早已满心失望。
没有人能一直容忍自己的妻心中放的是别的男子,更何况他是大沧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种‘不想见他,不与他同游河山,更不提什么白首偕老’的话,他也不想再听了。
“不是这样的……”苏禾有些不知所措,凝望着太子的眼眸,她曾在他眼里看过的光已消失殆尽。
段鹤安不曾与她对视,仍是继续道:“若你要和离也可以,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你暂且等上几日,孤一直在暗中追查文轩王底细,昨日在王府想必那二人对你也有所隐瞒,孤知晓你对此人念念不忘,所以这几日会命人严加看管于你,待事情平息,孤还你一封和离书。”
苏禾终于撑不住眼泪扑簌往下落,心中悲恸不已,他说了一大长串,丝毫没有给她插话的机会。
殊不知这些话,是他昨夜想了许久,也练习了许久。
段鹤安便是故意不想给她接话的意思,也不想去看她,每次动摇他的,便是她的眼泪。
“你且放心,从东宫离开的,孤皆会好生对待,今后保你日子安康,除去东市那点心铺,你还想要什么……”
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苏禾已将手中翡玉砸碎,她满眼泪水,哭着摇头:“我不要这样,殿下说的这些我都不要听,我错了,是我不知殿下心思,总是让你伤心而不自知,不要抛弃我,殿下不是虚情假意,是真情实意。”
段鹤安看着苏禾悲泣,一时哑然失语。
苏禾擦着眼泪走到他身旁,“我恨透了段宸,我都想起来了,因为他……我失去了殿下的孩子,也长睡如此之久。”
她攥紧拳,指甲刻入手心里,“我知道一直段宸在谋划什么,殿下理应将此人拘下刑部,经昨天那一遭,怕是他已有了离京之心。”
段鹤安意识到她话中含义,他回过神来,低眸瞥眼那紧紧抓住他的小手,心中击起千层石浪,低沉道:“阿禾想要段宸死吗。”
苏禾拉着段鹤安的手往寝宫疾步走去,“要,他早该去死了,段宸于去年时便与梁国有勾结,此次冀州出事,贪取万两尽数洗去云南边境,他谋的是造反罪,只怕已在煽动云南民众,如今岳将军不在南境,殿下再不将他拿下,南方必定出事。”
说话间,苏禾牵着段鹤安已到了寝殿里,这是她头一回走得如此快,为了急于证明自己。
段鹤安已然诧异,心如沉石,句句言语令他薄怒微起。
来到卧房中,苏禾再次擦了擦眼泪,连忙叫太监将他们的床榻给拆开。
段鹤安微微蹙眉,虽没有阻止,一个小心思仍是流过心间,这是他们睡了大半年的床。
直到在床底深处的一块地板,苏禾命太监掀开,从里拿出一个玉匣子。
苏禾一向蠢笨,不知如何藏东西,以前在破院的时候有什么重要的钱财她都是藏在床底的。
当初他们不同房,这间主卧太子在住,况且那时他们将闹了和离书的脾气后,太子那两日不愿回回东宫。
那时闹了和离,苏禾便只能回国公府住,无意间看到一封文章,发现苏世子有疑点,便偷摸着进了苏世子的书房,寻到他与云南来往的两张书信。
信上所写句句皆是证据,苏世子投靠文轩王,意图谋反并在云南招兵买马。
苏禾震谔过后,将这两张书信秘密带走,斟酌许久,不知藏在哪,但她知道离太子殿下越近的地方最为安全,便将书信放入玉匣中,藏在了太子的床榻底下。
之后苏禾便去寻的苏世子,欲想劝动他收手,去圣前请罪,怎知这他正与文轩王同在尚德宫。
苏禾将玉匣子接过,用帕子擦去灰尘,打开之后,从里拿出那两张来往书信。
“还请殿下将信端去御前,惩治文轩王段宸,为阿禾做主。”
段鹤安面容已是乌云密布,阴沉一片,他一言不发地接过那书信查看。
苏禾扑进他怀中,带着些哭腔道:“之后的事,阿禾再好好同殿下认错,就是不要提和离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孤学学阿禾的冷漠。
阿禾:不要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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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重华宫外殿中,苏禾手覆于身前,静静站在太子身旁,瞥眼他的侧颜又低下首。
那坐榻上正是身着便服的皇帝段亦衍,面容深刻,眉目间隐隐夹着薄怒,正值不惑的他更显意气风发,太子不愧与他是父子,生气来板着脸的神态如此之像。
皇帝身旁正坐着景皇后,她容色凝重,姿态端庄大方,殿内气氛冷凝。
苏禾与太子坦白后,不容多做等待,便乘辇立即赶到了这里,来时帝后二人正在插花修剪盆栽。
苏禾便在这里将她恢复记忆的事说明,并呈上两份信件,皇帝顿时勃然拍案,现已派刑部带兵前去文轩王府捉拿段宸,由圣前亲自审问。
二十多年前,叛军攻入京城,前朝太子奋战死于叛军之手,当时尚为晋王的段亦衍带南境大军赶到平息京中战乱,而后登基为帝。
而段宸便是前朝太子之子,又是景皇后的姊妹景汐所生,虽帝后对他算为照顾,但对他也有提防,迟迟未分封于他,严禁他参与兵权,王府里更是亲兵都没有。
本意让他做个清散王爷便可,也算一生荣华富贵,怎想段宸野心极大,竟密谋在云南起兵,还险些害太子妃性命,更是丢了皇孙。
许久后,那容颜冷漠的段宸出现在殿前,只见禁军将他押进来,发鬓微乱,一身落魄,想必是经过了一番争斗才被押来。
段宸目光凝在太子身上,竟生出恨意,太子二人在昨夜离开后,他也细想准备带着余沅儿逃离,怎知沅儿期间再次蛊痛起来,心想留下来密谋将那苏禾掳来,在前去云南,一来不必提防她恢复记忆,二来正好为沅儿做血奴。
只要用血四十九天,沅儿便可全愈,可他们又怎知苏禾与余沅儿毫无血缘关系。
段宸瞥一眼苏禾,被押跪在殿中,知晓她将一切忆起,榻上皇帝盛怒,手握信件逼问下来。
“枉朕对你一片慈心,竟企图行使谋反意图,果真是狼子野心,胆大妄为!”皇帝冷脸斥道。
段宸立直身板,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帝位本就不属于你,是我的!还处处压制于我,鸠占鹊巢还道我狼子野心。”
听言,皇帝震怒而起,一脚将段宸踹翻,“鸠占鹊巢?朕登基之时你这个愚蠢的侄儿还未出生!”
苏禾望着那段宸趴于地面,早已没了往日神采,只怪先前自己看不清,上了此人的当,也信了此人的话,她如何不恨,满心皆是恨意。
太子拱手对皇帝说道:“还望父皇将段宸交与儿臣处决。”
皇帝瞥一眼太子,下了圣诏,谋反之罪,已是死路一条,段宸纵使心中再多不甘,已无力反抗,从此再无文轩王府,上下七十多人尽数被抓。
随即将段宸押入大牢继续审问,严抓同党,整治云南,追查朝中可还有追随段宸之人,一律死罪。
段宸站起身,如今他唯一所期便是能放过余沅儿,毕竟她是苏禾的姊妹。
苏禾见他请求,冷笑一声,“我与余沅儿并无丝毫关系,我并非柳氏亲生,文轩王白费心思了。”
段宸身形一震,久久不能平息,他竟为了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耗费如此之久的时间,早该就苏禾除去的。
最终被士兵拖下去,余沅儿也离死不远。
从重华宫中出来,此行太子未与苏禾说话,只是淡淡地吩咐人将她送回东宫,他便要前往刑部。
苏禾眼巴巴地瞧着太子的神情,他仍是如此漠然,捏他的衣角不想放手,奈何抵不过太子冷颜,待她离开时,他那衣摆被她捏得皱皱巴巴。
不过一日,文轩王谋反之事满朝上下传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恨不得与他毫无任何接触过,甚至是曾与段宸私下喝过酒的大臣皆被审问一番。
主审之人是东宫太子,他也借此清了不少不作为的官员,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被抓之人,重则死罪轻则罢官。
太子在刑部繁忙,鲜少回到东宫。
苏禾觉得他是故意不回来的,便亲自跑去刑部,却又被太子用人给领回去了,她不敢与他闹,就是相见他嘛。
匆匆过去近有一个月,此事件稍落下,段宸与一众同党拉去幽州斩首,那余沅儿熬不住身子羸弱,病死于狱中,苏禾心中通畅不少。
只是殿下仍是疏远她,也不是要和离,便是对她没有以前关心了,这让苏禾难受极了。
主卧里的床榻换上新的了,可殿下鲜少与她同睡,甚至都不亲近了,睡觉也不会抱着她,中间就跟隔了一条线。
苏禾想哭又不敢哭出来,只能趁他睡着后,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待太子醒后,她也哭着问他:“是不是不要阿禾了。”
太子却不言语,闹得她心里慌得不行,便压着他,说什么也不让他去刑部,就这样将僵持着,苏禾还是被拎起来放在榻上。
太子望着她微湿的眼眸,只好道:“孤只是想安静几天。”
苏禾垂着头,“殿下要静多久,这都过去一个月了,时常见不到你,我好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