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也不知道究竟是针刺涌泉穴有用了,还是胸外按压起了效果,余秋才按了三十次,那人的喉咙就发出了嘎嘎的声响。要不是大白天,旁边又都是人,饶是余秋以胆大包天而著称,也要吓得三魂少了两魂半。
她不敢迟疑,担着满后背的冷汗直接弯下头去,做人工呼吸。
余秋真怀念呼吸机啊,没有呼吸机给她个呼吸面罩跟球囊也是好的。抢救病人当中,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自缢患者。
上吊的人,舌头真的会拖出来好长一截子啊。
她硬着头皮告诉自己,很好,这样不用担心舌头下坠堵塞气道。
好个屁,天知道她内心有多绝望。
赶鸭子上架的余大夫跪在自杀女人的身旁抢救了足足半个小时,患者脉搏恢复之后,她还得继续人工呼吸。
这活儿何东胜都没办法接手帮忙,在村民们眼中,人工呼吸可是亲嘴儿。要是招娣被个大小伙子亲了嘴儿,估计救活了她还得再吊第二回。
等到招娣终于能自己喘气的时候,余秋直接瘫倒在地上。
她的肺要炸裂了,她胸口痛得要死,眼前都一阵接着一阵的发黑。何东胜赶紧拔了给招娣十指尖放血的银针,伸手过来扶余秋。
余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缓缓就好。
她喘着粗气,伸手指招娣:“送卫生院,她现在情况还不稳定,赶紧送卫生院去。”
最近的医疗场所就是次河口的药圃,那儿的草药师傅也兼着给人看点儿小病。众人七手八脚,直接将招娣抱上了椭圆形的小船。幸亏她身形瘦小,居然也能勉强躺下。
附近的山民也撑着小船过来帮忙。原来有机灵的妇女先前看到河上有捞鱼的船,赶紧撑着小舟上前央人帮忙。对方立刻撑船回村里头通风报信。
余秋跟何东胜也坐上了小船,就靠在招娣躺着的船边上,好方便他们这两个大夫随时照看病人。
其实这转送途中就是有什么不好,余秋觉得自己也做不了任何事。船就这么小,在船上又能做怎么急救呢?
人的命啊,就像大江大河中的那一叶扁舟,风雨飘摇中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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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娣的丈夫
前面的船拉着, 后面的船推着,装载着招娣的那条小船摇摇晃晃的,总算抵达了河流彼岸。
众人不敢耽搁,也不敢再随意挪动人, 索性七手八脚地直接连人带船抬着走, 一路上拼命喊:“钟师傅——”
路上有人拖着板车运草药, 见状赶紧招呼他们将装人的小船放在板车上, 他在前头直接背着板车走。
跟着一块儿喊钟师傅的人愈发多了, 最后大树上架着的大喇叭也喊起了钟师傅。惊得树上的鸟儿都扑腾着翅膀飞走了。那挂在树梢的太阳也跟受到了惊吓一般, 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
白日摇摇欲坠间, 一群人簇拥着位头发斑白的老农走出来。
要不是旁边的人喊, 余秋真不敢想他就是那位钟师傅。不是因为他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衣服,而是因为他一双手粗糙如苦树皮, 指缝里头全是陈年黑泥, 估计一时半会儿都难以刷掉的那种。
余秋真有点儿担心这位草药师傅到底能不能给人看病。
隔行如隔山, 药学博士也未必会处理临床病人啊。
钟师傅扫了眼船上躺着的招娣, 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又拉着她的舌头拽了拽,拽得余秋心惊胆战,她现在对招娣的舌头实在有心理阴影。
“这不是都处理过了嘛, 让先前的大夫接着看就好。大老远的, 你们也不嫌折腾。”钟师傅松开手,也不洗洗,就这样直接两只手抄着。
何东胜赶紧打招呼:“钟师傅, 我们就是路过弄了下,不能留在他们村里头盯着。她喉咙这块还得继续看啊。”
钟师傅扫了他一眼,点点头:“用银针也行,下次要有艾绒,直接艾灸涌泉。”
说着,钟师傅挥挥手,让人把招娣送到屋里头去了。
他嘴里头喊着:“官桂汤,熬官桂汤来。”
屋外有个衣服洗得看不出本色的女人拽他的胳膊:“哎,钟师傅,你给我娃娃看看呗。”
钟师傅连门都没叫人入,直接掀开那小孩身上的背心。
余秋抬眼看过去,只觉得心发抖。因为少油水,所以这里人都特别容易肚子饿,小孩尤甚。几乎个个都肚子被撑得鼓鼓,四肢却细长干瘦,看着跟青蛙似的。
现在,这孩子的青蛙肚子上鼓着一个个小包,看得人背后直冒凉气。
钟师傅伸手招呼何东胜:“你来,摸摸看,这是什么?”
那抱孩子的女人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央求:“钟师傅,求求你帮我娃娃看看吧。”
何东胜示意余秋,两人一块儿上前,伸手摸小孩的肚子。
不是皮下结缔组织结节,像是肚子里头的东西。余秋指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小包的蠕动。她松开手,问了孩子母亲几个问题,心中有了定论:“应该是蛔虫,小孩肚子里头有虫。”
钟师傅又看了眼何东胜,见他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没强求,而是直接喊屋里头的人送宝塔糖出来。
孩子的母亲眼巴巴地看着钟师傅,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应该喂油再喂醋,然后扎针让蛔虫下来吗?”
钟师傅眼睛一瞪:“毛病,生病有现成的药不吃,折腾什么啊?你以为宝塔糖好提炼啊,种药材容易啊?”
他这一通吼,吓得那女人抓着药瓶赶紧抱孩子走了。
钟师傅也不再管招娣,只留个十来岁的孩子在边上帮忙看,接着又去处理个在田里头摔倒了嘴巴歪掉的病人。
他拿三棱针给病人十指尖放了血,然后又喊了道药方子,让人把病人抬进屋里头去,这才回过头招呼杵在边上的余秋跟何东胜:“你们两个娃娃过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