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她索性朝生产队长挥挥手,在拖拉机的黑烟中朝大队书记家的院子跑。
呵, 还没有到门口,她就听见里头热热闹闹的声音。
宝珍的母亲一连串的叫好:“这会儿咱们可是鸟枪换炮,上真家伙了。”
郑大婶抱着孙子,也兴高采烈的:“这下子,咱们杨树湾可真不一样呢。”
两人的腿边绕着二丫不停的跑来跑去。
小姑娘指着前头大喊:“啊,小鸡啄米!”
院子里头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余秋听她的形容也忍不住笑,可不是小鸡啄米吗。院子里头7台缝纫机一字码开,每台机子前头都坐着个年轻的姑娘媳妇。余秋还在里头看到了宝珍的二嫂跟秀华。
大队书记一声令下,嗒嗒嗒的踏板声中,年轻女子手中的布头子往前移,很快就走出了一条平整的线。
二丫惊奇地发出“哇”的惊呼,好快呀。
宝珍母亲一把抱起小丫头,逗着小姑娘玩儿:“小鸡啄米,是不是要生蛋啊?我们二丫今天中午吃水蛋好不好?”
二丫认真地点头:“跟弟弟一起吃。”
余秋忍不住揉揉二丫的小脸蛋:“我们二丫吃蛋蛋长个个。”
二丫立刻兴奋地往她怀里扑:“小秋大夫,你回家啦?”
宝珍母亲哭笑不得地纠正小丫头:“叫师父,这可是你师父。”
余秋赶紧阻止:“别,还是照着老方法喊吧。”
叫师父的话,她总有种自己是唐僧的感觉。
余秋从黄挎包里头拿出条小丝巾扎在二丫的脖子上,美滋滋地显摆着:“瞧我们家二丫长得多标致。”
郑大婶听到声音转过头,现状赶紧要拦:“哎哟,小秋大夫,你怎么能给娃娃买丝巾呢?快收起来,你自己扎。”
“没事儿,小孩子的丝巾又不值当什么。”余秋反拦住郑大婶的手,又从黄挎包里头拿出另一条,“县里头有个营业员在医院生孩子,刚好他们商场进了一批丝巾,她帮我们拿了两条,没要票。”
说着余秋又逗弄,两只眼睛咕噜噜转,一直盯着二丫脖子上丝巾看的小根,“哎呀呀,我们小根太小了。下回小秋大夫给我们小根带个兜兜布好不好?”
郑大婶哭笑不得:“这小东西眼睛尖的很呢,看到啥鲜亮颜色都要瞅个不停。”
余秋笑着摸了把小根的脑袋,点点头道:“那我下回给我们小根也弄个红帽子。”
大队书记转过头来也跟着笑:“到时候你们一家的红小兵。”
他朝余秋点点头,打起招呼,“回来啦?多早晚回来的?”
“刚下的船。”余秋指着前头的缝纫机,疑惑道,“大爹,你们这是要?”
“停!”大爹朝着比赛踩缝纫机的姑娘嫂子们发号施令。
禾真婶婶领着几个村里头出了名针线活漂亮的婶婶们,都过去一个个的检查,看大家的速度,再看针脚的细腻程度。
婶婶们每人手上都有三颗豆子,对应的放在三个人前头。
这一组比完了,下一组再来。
大队书记下巴示意忙碌不休的缝纫机:“瞧见没有?我们杨树湾公社的缝纫合作组要成立了。”
余秋惊讶:“这么多缝纫机都是大队买的呀?”
大队书记点头:“那当然。”
这天一天冷胜一天,再过些时日估计村里头的姑娘嫂子们就捉不动线了。手太冷,缝出来的针脚可不得歪七扭八的。
缝纫机好,这机器不比人,天冷天热了,照样老老实实的干活。
只不过现在缝纫机是出了名的三大件,杨树湾就没几户人家有缝纫机,会踩缝纫机的人自然也有限。缝纫组成立起来,可不得好好挑选一下缝纫工。
余秋竖起了大拇指,夸奖大队书记道:“大爹,你们可真是有心了。”
大队书记连连摆手:“这活儿最早还不是你想出来的。”
他引着人往屋子里头走,等到外头的喧闹被门板隔住了,他才端正颜色说正经事,“你前头跟东胜提的那个生产医疗器械。我们几个老头子商量了,觉得好是好,就是不晓得从哪儿下手。”
医疗器械的确是一个宏大的行业,涵盖内容极多。大到CT、核磁共振,小到注射器针头、缝线针;外到各式理疗按摩仪,内到各种内植物,高端的有体外循环支持系统,低端到各种医用棉花纱布;每一种都可以衍生出好多生产线。
“从简单的开始吧。”余秋也端正了颜色,“比方说注射器还有缝合针这些小东西,以及手术床这种看上去没多少技术含量的东西,做的好跟做的不好,差别很大的。”
别的不说,他们省人医的大外科医生最害怕的就是手术室排到的手术间里头装的是国产手术床。
这话说起来粗心,好像有崇洋媚外的嫌疑,但医疗行业的人真的对国货累觉不爱。
同样是手术床,国产的,撇向左边之后,你就别想再把它摇回右边;进口的,用了几年照样应用自如。
碰上用国产手术传开刀,医生的腰都要断了。偏生手术床属于固定资产,有最低使用报废年限的限制,医院在这方面卡得死死的。纵然医生怨声载道,医院也坚决不换。
除此以外,还有手术针。
有段时间省人医作为试点单位,所有的手术耗材都要用国产的,不许再购买进口产品。
结果好了,也许是好国货进不了招标,结果让丑媳妇见了公婆。刚才拆出来用的手术针,持针器一夹上去,针断了。
可怜正在给实习生做示范的余秋风中凌乱,她绝对保证她的操作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那次过后,妇产科主任发了好大的火,跟负责医疗器械采购的副院长在会上拍着桌子就骂了起来。大外科威胁要是领导不解决了手术断针的问题,以后领导的家属亲戚朋友,他们一律给上脆的跟桃酥似的国产针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