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胡奶奶摇头:“东胜不是做事这么没成算的人。”
说着她眼睛偷偷瞧余秋,不知道为什么,老人总觉得东胜这封信还是写给余秋的。
嗐,这是废话,信封上就标着小秋的名字。只不过他真正要传达的意思恐怕不止纸上的这些字。
只可惜小秋现在这个样子,东胜的苦心怕是要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二丫吃完了粽子,打了个呵欠,又开始昏昏欲睡。
何大婶跟胡奶奶见状赶紧告辞,小孩子要睡觉了,小秋也应该早点休息。
何大婶抱着二丫送去胡奶奶那边刷牙洗脸。
胡杨随手将信件又放回到书桌上,起身跟着田雨一道送两位长辈出门。
两人出去之后也没返回,而是悄悄绕到山洞窗户对面的树旁,偷偷打量山洞里头的动静。然而让他们失望了,余秋从头到尾动都没动。
她的眼中完全没有那封信的存在,就连信件最后写的火辣辣的相思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田雨惊恐地发现了一件事,小秋的世界里头好像只剩下医学了。无论是写书、接生还是开刀,医学变成了她跟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田雨眼眶一红,捂着嘴差点儿哭出声。这可怎么办啊?小秋以后要怎么办?她要是一辈子都这样,那可如何是好?
胡杨轻轻地叹了口气,拉着田雨往边上退:“其实余秋这样反而太平。今天就有人找上了卫生院,想让余秋上京里头开刀呢。”
“去他妈的京里头。”田雨虎目圆睁,怒气冲冲,“他们是见一回没害死小秋,还想来第二回吗?做梦!我们杨树湾也是有民兵有枪的。”
胡杨也信誓旦旦:“你放心,我绝不叫人逮走了余秋。”
两人达成了一致路线,顿时觉得两颗心都贴近了不少。
胡杨正想着邀请田雨在外头逛逛,冬夜虽然寒冷,可天上的满月,月光下的梅花都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绕道山洞前头,小胡书记才刚开头喊田雨的名字,前头胡奶奶就叫唤:“小田啊,小秋睡了没有?”
胡书记满心惆怅,奶奶你这么喊的话,就是睡着的人也能被吵醒啊。
然而身为基层干部,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回应:“应该还没睡呢。”
胡奶奶喜滋滋地引着个人过去,慌里慌张地招呼:“今儿都这么晚了,您别嫌弃,就在山洞里头将就一晚上吧。小田跟二丫今晚同我睡。您可算来了,我听说了,您把您的大衣都给我们小秋了。这孩子可喜欢您了,以前就一直念叨,希望将来能成一个跟您一样的大夫。”
说着说着,她控制不住情绪落下泪来。小秋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也就是前几天的事,谁知道现在会是这样呢。
来人的年纪看着跟胡奶奶差不多大,也是个身形瘦小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田雨领着她往山洞走的时候,突然间反应过来:“您是林教授吧?”
见老人点头,她大喜过望,“太好了,小秋可崇拜你呢,说您是她的精神楷模。”
其实这样说很不符合主流,大家的楷模一般都是国家领袖还有劳模,这可是洋医院出来的洋大夫。
但是小秋说了,对于医生来说,医德跟医术才是他们会关心的事情。
“小秋是特别好的大夫,对病人尽心尽责,您刚才看到的那排房子原本是大队安排给我们住的知青点,但是小秋担心病人没地方住,就主动申请住到后面的山洞。”
田雨絮絮叨叨,一路进了山洞里头的房间,高兴地喊:“小秋,你瞧谁来看你了?林教授,你最崇拜的林教授。”
可惜让田雨失望的是,爱情不曾打动余秋,她为之奋斗终生的医学事业引航灯也没能让她触动。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写着:如何避免试管婴儿胚胎移植后胎停?
山洞中其他人的来来往往,都不曾让她回过头。
林教授朝田雨点点头,温和地冲她笑:“谢谢你姑娘,没事的,我知道小秋受了点儿刺激。”
田雨有些心惊胆战,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二丫这定海神针抱过来。万一小秋看到林教授也尖叫怎么办?
可是自己贸贸然抱着个小孩过来的话,好像又很不礼貌。
犯愁的小田老师只好先告辞,决定守在山洞门口,万一小秋情绪波动,反应激烈,她也随时好去搬救兵。
山洞里头的气氛却安静又宁馨,余秋写完一张纸就推在旁边。
林教授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从头看到尾之后,她笑了起来:“你这是写给我的吧。谢谢你,我按照你先前写的生殖中心的建立要求,已经开始布置了。我找到了张民觉博士兔子体外受丼的论文,正安排人做实验。现在上头也很重视这个事,希望我们尽快推进。我们也想加加油。”
书桌前的女孩毫无反应,还在刷刷刷不停地往下写着,似乎林教授所说的事情跟她毫无关系。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轻轻地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认真地看着余秋,低声念了一句:“你说的那位叔叔,你父亲的朋友,你怀疑是穿越的叔叔,就是你自己吧。”
抓着笔的女孩手一抖,钢笔咕噜噜往下滚。林教授虽然年纪大了,却耳聪目明,手脚也灵活。
她直接伸手接住钢笔,另一只手按住了余秋的肩膀,目光温和地看着掩饰不住惊慌的少女:“你不要怕,我会帮助你的。我知道,你没有想瞒我。否则你不会主动提起你怀疑那位叔叔是穿越者的事情。”
余秋沉默着,久久不出声。
林教授放下了手上的钢笔,两只手都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将她抱在怀中:“吓到了吧?没事的,上帝宽和爱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来到这里不是罪过,一定是上帝慈爱世人,才让你过来,想叫你帮助更多的人。”
余秋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已经很久没有哭了,发自真心的落泪。她不敢哭,因为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保护自己的屏障。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否则等待她的就是灭顶之灾。
她相信那位领导未必想杀她,甚至已经看穿了她是装疯。只不过她自己不能露出马脚,否则谁也不可能保下她。
对,她的发疯是假的,但她承受的痛苦却是真的。
“别害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林教授怜爱地摸着余秋的脑袋,“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你跟你爸爸,都是勇敢的医生,最勇敢的大夫。”
余秋拼命地点头,她感激余教授,因为即使在那么强大的压力下,余教授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卖她,而是竭尽所能地保护她这个取代了他女儿地位的陌生人。
因为他相信,她是在竭尽所能地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