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茶客
肖珏神情平静,勾了勾唇,亦回视楚昭:“楚四公子千里迢迢,来到济阳,就带了一封不知是真是假的兵防图,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亦或是…..”他顿了顿,眸中意味深长,“有别的要事在身?”
“事关大魏社稷,怎能说小题大做,”楚昭摇头,“我留在济阳,也能与诸位共进退。若乌托人真有异心,我与肖都督抗敌,若消息有假,也是虚惊一场,皆大欢喜。”
“共同抗敌?”肖珏懒洋洋开口,“楚四公子自身难保之时,可没人赶得及救你。”
楚昭微笑不语。
肖二公子嘲笑人的功夫,本就无人能及。况且楚子兰的确文弱,真要出事,怕是还会拖后腿。
“肖都督,”穆红锦看戏也看的差不多了,对这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心中大致有数,她看向肖珏,“本殿会将楚四公子带来的兵防图临摹一份给你,济阳城里城外所有兵士加起来,堪堪两万,也会由你指挥。听楚四公子带回来的密信,十日内,乌托人必作乱,这十日内,我们……”她沉吟了一下,“务必将济阳百姓安顿平安。”
肖珏挑眉:“殿下考虑周全。”
穆红锦目光又扫过一边微笑的楚昭:“楚四公子远道而来,你们又是旧识,这些日子,楚四公子也住在崔府,你们若有重要事情,方便相商。”
楚昭还礼:“殿下有心了。”
禾晏:“……”
穆红锦真是好样的,一来就将两个死对头安排在一起,莫说是有重要事情相商,禾晏沉思着,光凭这两人说话都能刀光剑影来说,想要安安稳稳的度过这十日,也不是个简单事。
又说了些客套话,穆红锦起身让人送禾晏一行人回崔府。等宴厅再无旁人时,身侧年长的侍女问道:“殿下为何要让楚四公子住在中骑大人府上?肖都督看起来,不喜楚四公子。”
“这二人不和,”穆红锦幽幽道:“不和就能互相制衡。肖怀瑾是用兵如神,但济阳城也不能全凭他一人摆布,毕竟,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这二人说话,五分真五分假,对照着听,总能听出一点端倪。何况,”她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望向殿外的长空,“时间不多了。”
倘若乌托人真要动济阳,从明日起,就要安排济阳百姓撤离城内,父王将济阳城交到她手中,这么多年,她一直将济阳保护的很好,临到头了,不可功亏一篑。
还有穆小楼。
她转过身,眼尾的描红艳丽的深沉,冷道:“去把小楼叫来。”
……
禾晏与肖珏一同出了王府,楚昭就站在他们二人身侧,三人出府时,并未说什么话,禾晏却在心中暗自盘算着,要怎么将这个谎圆的天衣无缝。
不如就一口咬定自己本就是男子,此次扮作女子于肖珏到济阳也是无奈之举,至于为何扮演的这般像,就说是男生女相好了。赤乌跟着他们这么久了,不也没发现么?思及此,心中要稍稍轻松了一些。
“禾姑娘。”正想着,身侧有人唤自己的名字,禾晏回头看去,楚昭停下脚步,正含笑看向她。
肖珏亦是站定,没有走远。
有上司在身边,禾晏心中稍感安慰,看向楚昭笑道:“四公子也不必这样叫我,其实我……”
“没想到自从上次见过禾姑娘红妆后,还能在今日再次见到禾姑娘做女子的模样,”年轻男子笑的很柔和,就连夸赞都是诚挚的,比绣罗坊的伙计和林双鹤闭眼瞎吹听起来真诚不少:“这衣裳很称你,禾姑娘很适合。”
禾晏心中想好的说辞戛然而止,什么叫“上次见过”,她自打入了军营,这还是第一次做姑娘打扮,楚昭又是从哪看到的?禾晏下意识的看了肖珏一眼,肖珏微微扬眉,似也在等她一个说话。等等,肖珏该不会以为她和楚昭早就是一伙儿的了吧?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禾晏便道:“楚兄这话里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我何时……红妆出现在楚兄面前了?”
“朔京跑马场时,”楚昭微微一笑,“禾姑娘为了保护父亲与幼弟,亲自上阵,教训赵公子,英姿飒爽,令人过目难忘。当时风吹起姑娘面上白纱,”他低头笑笑:“在下不小心看见了姑娘的脸。那时候,就已经知道姑娘的女子身份了。”
朔京跑马场?这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楚昭居然还记得,这话里的意思岂不是,楚昭一早就知道她是个女的?禾晏惊讶:“所以楚兄上次在凉州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我来?”
“当时看禾姑娘似乎不愿被人发现身份,且又是卫所,人多嘴杂,便没有说穿。”楚昭道:“不过今日既然在此遇到,也就不必再隐瞒。”楚昭看向禾晏,温声开口,“在下说这些话的意思,不是为了其他,只希望禾姑娘放宽心。之前在凉州我没有说出姑娘的身份,如今在济阳,我也不会告诉他人。济阳一事后,楚昭会当没有见过禾姑娘,禾姑娘仍可回凉州建功立业,不必担心在下多舌。”
他大概是看出了刚刚在宴厅时,禾晏的顾忌,此刻特意说这些话,让禾晏放心。
不管楚昭到底身份如何,与徐敬甫又是何关系,单从他说话礼仪方便来看,实在是很贴心周到了,很难让人生出恶感,禾晏就笑道:“那我就先谢过楚兄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楚昭笑道:“在下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出现,让禾姑娘提心吊胆。至于告密一事,楚昭也不是那样的人。”
肖珏一直站在禾晏身侧,冷眼听着他说话,闻言唇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意,“楚四公子说的好听,千里迢迢来济阳,不就是为了告密?”
“告密一事,也得分清敌友。”
“南府兵的人,就不劳楚四公子费心了。”他扬眉,淡道,“纵然有一日她身份被揭穿,本帅也保的住人。”
楚昭一愣,看向禾晏:“禾姑娘入南府兵了?”
禾晏:“……是吧。”
肖珏已经答应过,若是与他假扮夫妻解决济阳一事,就教她进南府兵。虽然眼下事情还未完全解决,不过进不进,也就是主子一句话的事,他既然说进,那就是进了。
楚昭眸光微微一动,片刻后,笑起来:“那我就先恭喜禾姑娘……不,是禾兄了。”
禾晏颔首。
肖珏平静的看着他:“没别的事,就请楚四公子自己去寻辆马车。夫妻二人间,不适合与外人共乘,楚四公子,请便。”
他丝毫不掩饰对楚昭的厌恶,楚昭也不恼,只笑道:“肖都督,咱们崔府见。”又冲禾晏笑笑。
禾晏尴尬的回之一笑。
赤乌赶着马车过来,禾晏与肖珏上了马车,才坐下来,就听得肖珏冷淡的声音响起:“朔京马场上和姓赵的比骑马的人,是你?”
禾晏心中叫苦不迭,来了来了,楚昭说出马场之事的时候,她差点忘了,当时肖珏也在场。而且肖珏还送了禾云生一匹马,被禾云生取名叫做“香香”。
“……是。”禾晏不等他开口,先下嘴为强,“都督送给舍弟的那匹马,舍弟喜欢的不得了,每天都割草喂它!一直都没来得及跟都督道谢,当时若不是都督出现解围,不知我们家会被姓赵的如何为难。都督的大恩大德,禾晏无以为报。”
肖珏眼神微凉:“所以你一早就认出了我,是吗?”
禾晏无话可说。
岂止是一早啊,上辈子就认识了,可这要怎么说。
“您是右军都督,封云将军,大魏谁能比您风姿英武啊,我的确是认识你了。可那时候你是高高在上的云朵,我是您靴子边一只小小的蚂蚁,我纵然是认识您,您也不认识我啊。后来进了军营,我猜都督也早就将此事忘记了,毕竟都督贵人多事,哪里记得住一只小小的蚂蚁。”禾晏凑近他:“我怎么知道,都督还记得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