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茶客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少年白袍如雪,平静回答。
他被罚了三个月在山中破阵。
肖珏并不后悔,少年时候的他只是单纯的认为,不希望这只母鹿死去,但如今他看到禾如非在这里,小心翼翼的替一只野兔包扎伤口,这不是妇人之仁,这也不是虚伪,他突然明白了当年自己想要保护的究竟是什么。
怜弱之心。
一个人想要变得强大,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倘若为了变得强大,而失去本心,无异于本末倒置。
“怀瑾,我看这禾如非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他若不是个男子,也可以做我‘妹妹’了……”林双鹤还在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白袍少年却是怔然片刻,低头扯了一下嘴角,兀自笑了。
那一日,禾如非果真一无所获,也是贤昌馆里,唯一没有猎到猎物的少年。也是从那一日起的第二天,肖珏在夜里起身,走到了竹林后的院子里,看戴着面具的笨拙少年“勤学苦练”,就此,开始了他与倒数第一的“无端孽缘”。
禾晏听得呆住,万万没想到,自己与肖珏竟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肖珏那时候的箭藏得隐蔽,她并没有发现那只腿脚有伤的兔子是肖珏所为,不过是看这兔子可怜,生了恻隐之心,没料到竟然就是在这里打动了肖珏。
“你是被我的善良打动?”禾晏打了个冷战,这听起来,未免有些让人起鸡皮疙瘩。
肖珏似是无言,“不是善良。”
只是……
只是那时候的肖珏,在“禾如非”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罢了。
禾晏高兴起来,“原来如此,所以你同窗的时候,就已经很关注我了?那你为何要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
这人一旦开始没心没肺起来,实在让人有些招架不住。肖珏移开话头:“天色不早,你还未回家,你父亲和弟弟该着急了。”
“说的也是。”禾晏回过神,一看现在夜色已深,估摸着这个时间禾绥与禾云生也该到家了,说不准又在四处寻找自己的下落。怕他们着急,禾晏便道:“那我们先回去?”
肖珏吹了声口哨,绿耳从树林里跑了出来,停在肖珏面前,禾晏也翻身上了香香的马背,两人一道往山下小跑。禾晏骑着马赶路,赶着赶着,渐渐回过味儿来,道:“所以肖珏,你今日让赤乌托我去取剑,就是为了试探我?你一直跟着我是吗?”
这人面上没有一点愧疚的神情,慢悠悠的回答,“此事匪夷所思,当然要确认一下。”
“你就想逼我出剑,居然绕如此大个圈子。”禾晏想了想,“可是那个鲁岱川大师是怎么回事?我去他别苑的时候,他似乎知道什么,还说我已经有了一把剑,不可以再有其他的剑了。你是将此事告知了他?”
“没有。”肖珏眸光微动,“此事除你我之外,并无第二人知晓。”
“那……”
“就算知道什么,也不奇怪。他是我师父。”
禾晏惊讶:“师父?”
“我师父很多,他只是其中一个。能看出你的来历并不稀奇,不过他已是方外之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事,你无需担心。”
“这不是担不担心的问题,”禾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是你师父,你好歹提前与我知会一声,还好我没有做什么冒失的举动,要是……”
肖珏瞥她一眼,见她不安的模样,好笑道:“怕什么,就算真做了什么,有我在,也没人敢找你麻烦。”
禾晏“啧”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在朔京城里横着走了?”
“为所欲为。”
第二百一十八章 撑腰
禾晏与肖珏回到禾家的时候,禾绥与禾云生居然好好地坐在屋里。禾晏愣了一下,有些诧异,今日居然这般平静。倒是禾绥见了肖珏,起身笑道:“回来的时候听赤乌侍卫说,肖都督带小女出去了,眼下回来,不知用过饭了没有,要不要一起用?”
禾晏道:“用过了用过了,不必。”侧头去看立在一边的赤乌,赤乌若无其事的别开脸。禾晏心道,呵,合着这主仆两个串通一气,不仅骗了自己,还连带着自己的老父亲一起骗。
“伯父叫我怀瑾就好。”肖珏道。
禾云生“咳咳咳”的呛住了。
禾绥瞪了禾云生一眼,一个烧饼给他塞嘴里去,“好好吃饭!家里还有客人,饭粒喷的到处都是,太失礼了!”
禾晏便道:“无事,爹,云生,你们吃吧,我还有话要对肖珏说,先进屋去了。”说罢便拉着肖珏先走了。
再在这里呆下去,她自己看禾老爹都不自在了。
禾绥慈爱的笑道:“去吧。”
待他们二人走后,禾云生把哨兵从嘴里拔出来,闷闷的道:“爹,这样真的好吗?”
“啥?”
“禾晏都把男人往闺房里带了,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以前范成那混蛋在的时候,禾晏跑出去多看他一眼你都要在家大发雷霆,怎么换了肖都督,爹你就这般宽容?”
禾绥骂他:“肖都督能和范成一样吗?”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禾绥看着禾云生,亦是费解,“你以前不是最仰慕的就是封云将军,怎么现在反倒别扭了?”
禾云生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气道:“封云将军也不能没成亲就往女子闺房里钻。”
“他那是自己钻的么?”禾绥一巴掌扣他脑袋上,“你没长眼睛,那是你姐姐拽进去的!”
这话没法反驳,禾云生鼓着腮帮子闷了半天,切齿道:“真是不争气的家伙,色令智昏!”
……
禾晏不知道自己方才的那番举动已经引起了屋中老父亲和傻弟弟的争执,她把肖珏拽进自己房中,门一关,拿火折子点亮油灯,“好了,现在没人了。”
肖珏甫一进屋,便觉得自己险些瞎了眼。
这屋子里花里胡哨的,同禾晏的气质截然不同。到处都是胭脂水粉,香囊幔帐,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住了个娇滴滴的小姐,不过再回头一看,那位跳上桌正在倒茶的女英雄放在这屋里,实在有碍观瞻。
他拿起桌上一面刻着花的铜镜,费解的问:“你喜欢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