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栀子
她当时拿了手机点开视频通话本来是想问问卫韫这件衣服的事,却没想到,视频通话一接通,她就看见了……
谢桃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但两分钟后,她又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跑进了洗手间里。
今天上午还有考试,她可不能迟到。
早饭也没来得及吃,谢桃就去公交车站搭了公交车到了学校。
彼时,卫韫正身禁宫的占星阁中,手里握着一只玉色的小茶盏,僵在半空,要放未放。
“大人这是怎么了?”负责占星阁中杂事的年轻公公陶喜在廊下望着,心里一时有了疑惑,便问身旁的卫敬。
因为禁宫是不允许佩剑的,一向抱剑抱惯了的卫敬这会儿总觉得自己怀里少了点什么。
听见陶喜问他,他也是心不在焉地答:“不知道。”
从昨夜在浴房外,他只听房内的大人命他去取一件衣袍来,但那干净的衣袍不是一早便由卫伯送进去了么?
卫敬心里虽疑惑,但也并未敢多言。
但自从昨夜他见大人从浴房里出来之后,便见其脸色有些不对,之后大人便在书房中坐了一夜,连带着他也在书房外守了一夜。
时至清晨,到了上朝的时辰,他才见大人从书房里走出来。
下朝后,大人便一直坐在这里,手里虽握着一卷书,却总归是神不守舍的。
这一阵子,卫敬看过的他家大人显露出的异样还少吗?
不少了。
且经历过上次被那个身怀异术的神秘女人钉在墙上的事情之后,卫敬已经佛了,他开始觉得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不可能了。
就好像一向过得寡淡沉闷的大人的书房内,忽然每天都会换上一枝姿态鲜妍的花一般。
此刻的卫韫坐在案几前,被靛蓝银线祥云纹的宽袖遮掩下的他的手里握着一枚铜佩,指腹时不时地轻轻摩挲。
彼时深秋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锦缎织就的衣袍泛着莹润的华光。
隔着水岸与一片树影,隐约可见琼楼之上有身穿月白道袍的道士来来去去,人人手中执着一把拂尘,几乎人人都留着半长的胡须,做出一副仙风道骨之态,仿佛自己便已是这世间脚不沾尘的活神仙了。
隔着一片水色光影,卫韫瞥向那高栏之上来来去去的人影,眼底泛着几分沉冷。
占星阁虽是卫韫主理,但炼丹这种事,却一直是吴孚清兼管着的,那是启和帝心头最看重的事情。
但近日炼丹房中新出的丹药却令启和帝不甚满意,为此,他已经杀了两批道士。
此刻在那高栏上匆匆来回的,便是新来的第三批。
“大人。”
彼时,卫敬忽然从廊下走来。
“何事?”
卫韫抬眼看他。
“晔城来信。”
卫敬将自己方才收到的一封密文双手奉上。
只听得“晔城”二字,卫韫便正了正神色,面上多了几分肃冷,他接过卫敬手中的信件拆开,取出信纸。
上面只寥寥数语,却令当即卫韫皱了眉。
“大人,如何?”卫敬见他神色有变,便问。
卫韫垂眸,声音里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太子与信王,都在查我的底细。”
卫敬一听,便道:“大人可要属下做些什么?”
“不必。”
卫韫摇头,眼尾浮笑,却是冷的,“便让他们查去罢,我想让他们知道的,他们定会知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他们绝不会听见半点风声。”
为着两年前的郢都之行,他一早便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便是连启和帝,早前也暗中派人多方查探过他的过往。
太子和信王能查到的,不过也都是些启和帝查剩下的罢了。
“以前只有一位太子便罢,怎么如今这位信王,似乎也紧盯着大人您不放?”卫敬发出了人生疑问。
“他们可不一样。”
卫韫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端起来,“太子是一心想让我死,而信王,是想拉拢我。”
虽是不同的作为,但到底目的却是相同的。
因为在卫韫的手里,有着一支骁骑军。
那是当年启和帝请卫韫入朝时,便传遍朝堂的事情。
骁骑军由身怀异于常人的力量的两千异族人组成,属世袭军,自大周建朝以来,便一直作为保护皇帝的特殊势力而存在。
但令人尴尬的是,这支骁骑军却一直拒绝为启和帝所用。
因为他并非纯正的天家血脉,而是先皇母家大房的嫡孙。
先皇一生子嗣艰难,仅有的四个儿子皆死得不明不白,而当时的皇太后仍有垂帘听政之心,便想做主从母家将长房嫡孙过继给了先皇。
彼时先皇正深陷于丧子之痛,并不愿过继他人的儿子作为自己的皇子。
但皇太后见先皇日渐衰弱,便与自己的母家开始谋划着夺位一事。
后来,夺位事成,先皇怒极哀极,当天驾崩。
但令皇太后没有想到的是,她选定的这位乖顺听话的未来皇帝,实则极具野心。
不过几年的时间,皇太后的垂帘梦碎,处处受制于新帝,郁郁而终。
大周似乎仍是以往的大周,但又好像早已在无形中姓了别家的名姓,而不变的,仍是那站在金銮殿里的大臣。
一朝天子一朝臣,似乎许多人早已将那一场血腥的宫变给忘得干干净净。
世人或许都会忘却,但骁骑军却不会忘记他的名不正言不顺。
于是两千骁骑,一夜之间消失无踪,无论启和帝如何寻找,都再难找到其踪迹。
而两年前,他却在卫韫的手里见到了骁骑军的那枚材质特殊的透明的骁骑令。
那是启和帝多少年都未曾寻到的物件。
而启和帝之所以请卫韫入朝,一是看重他冠绝天下的才智谋略,二是为了他手里的骁骑军。
骁骑军当年除了皇帝的亲卫军之外,还替大周的历代皇帝掌管着天家的私库。
启和帝沉迷修仙练道,大兴土木,不知建了多少道观,又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去遍寻天下灵材炼制丹药。
如今的国库,早已经不起他的折腾了。
而那天家私库里的钱财,便是他的第三个目的。
启和帝有这样的心思,信王和太子自然也有。
他们父子三人,到底是殊途同归。
“此事便不必再管,你且先给我盯紧吴孚清,他近来可不太安分。”
最终,卫韫嘱咐道。
卫敬当即拱手,“是。”
一杯茶饮下,卫韫抬眼看向对岸时,正看见高栏上竟站着一人,正是吴孚清。
吴孚清穿着绛纱袍,站在那儿的时候,正盯着卫韫这边看,不妨撞上了卫韫的目光,他便露出笑容,两只眼睛顿时眯成了两条缝。
卫韫扯了一下唇角,放下手里的茶盏,径自起身,转身进了楼中。
黄昏时分,卫韫出了禁宫,坐着马车回国师府。
他的手里一直握着那枚铜佩,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但他拧起眉,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耳廓稍稍发热。
直到,他手中的铜佩终于开始发烫。
金光流散的瞬间,一封信件落在了他的手里。
卫韫眼底有了细微的笑痕,他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的,就伸手拆开了信封。
信上只有寥寥一句:
“我考完试了……”
卫韫指尖捏着信纸,像是终于安定了几分,他眉心稍稍松了些许。
待回到府中,他便径自走向书房。
谢桃收到回复的时候,她正在吸溜吸溜地吃方便面,甚至还被烫了嘴。
“如何?”
他只这两个字。
“……还行。”
她慢吞吞地打字回复。
而他这次便只有一个字:
“嗯。”
谢桃也回:
“嗯……”
像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展开的客气尬聊,他们两个之间都有着一种难言的尴尬气氛。
即便……谁也没提昨天晚上的那件事。
但是,有一个疑问一直放在她心里一天了。
最终,谢桃斟酌了一下,还是打了字,发了过去:
“那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他只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