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摘雕弓
盛君殊还以为是网上下载的。
“对啊。”衡南说,“照片上有她的水印。”
盛君殊果然在每张照片右下角看到了孟恬的姓名。
现在的小姑娘,上大学都在干些什么……
他越看越觉得疑非常诡异,充满了他认识以外的东西。
“这个呢?”盛君殊又让她看。
照片里依然颇多装饰,丝带,鲜花,黑红为基底,几根金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斜放着,色调暗沉。
“火漆。”衡南说,“在蜡烛上烤化,凝固以后封住信封。”
盛君殊微皱眉头,稍有些迷惑。
“还有这个?”
“胶带。”
“胶带?”盛君殊看了一眼,他不信。照片上至少有五六十卷,花花绿绿的,粘什么东西用得了这么多?
“做手账用的胶带。”
“手账?”他倒知道做账。
或者手账是什么破碎成渣的东西,需要很多的胶带。
“日记。”衡南暴躁地换了种说法,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的同时,也一把将他的手机夺过,“你影响我吃饭了。”
“对不起。”盛君殊满头是汗地缄口。
衡南开始自己翻,她觉得盛君殊压根找不到重点。
“孟恬家很有钱。”她总结,“收集这些漂亮但用不上的东西,一买就买这么多,要很多零花钱。”
盛君殊很认真地听着,“嗯”了一声。
“她的爱好很小众。”衡南的睫毛微动,继续总结,“总是发这些摆拍的照片,想炫耀或者吸引谁,因为她太孤独了。可惜点赞的人越来越少,最后没有了。如果我是她的同学,我应该已经烦得把她屏蔽了。”
衡南“咔哒”一声锁屏。
垂眸继续安静地啃鸡腿。
“就完了?”盛君殊伸臂拿过手机,又翻着看了看,倒是发现些别的东西。
每隔一段时间,会出现一些比摆拍随意很多的现场照片。很像坐在剧场或者影院里,背景是黑的,舞台上却很亮。
关键的是,舞台上的演员跟孟恬穿得很像。
追光灯下,女演员露出的脸和手臂雪白,身上是这种黑色繁复的中世纪裙,不过是另一种效果:束腰一裹,裙摆蓬开,沙漏形状。
更关键的是,这些照片下面有定位,“寒石·重光剧场”。
寒石是城市名,毗邻清河,但是已经在别的省区域内了。
也就是说,孟恬生前,每周都要坐往返至少四个小时的汽车,跑到另一个城市去看一个剧场的固定剧目。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狂热?
衡南忽然抬眼看他,眼珠像琉璃珠似的,幽幽的,“师兄。”
“嗯?”
“其实开放的朋友圈说明不了什么。”
四目相对,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漆黑,带着点奇异的光亮,“开放给别人的,都是‘展示面’,是想要让人看到的一面。”
“你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必须去看没人知道的账号,看她加了锁的私密相册,看她留给自己的部分。”
电话陡然响起,盛君殊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仿佛被人从一场沉梦中惊醒。
“喂?”他清了下嗓子,什么也没干,莫名地有点沙哑。
是蒋胜。
盛君殊:“哦,我刚要找你……”
“祖宗,我还要找你呢,让我先说!”蒋胜急切地打断他,“你今天能不能抽空来寒石一趟?我知道有点远,但是,车票我给你报销,这边有个剧场闹鬼,小肖出差,我同事应付不了。”
盛君殊凝神片刻,忽然福至心灵:“重光剧场?”
蒋胜倒吸一口冷气:“太强了。这么远都能算出来?”
*
从清河到寒石没有高铁,长途汽车人满为患,混杂着浓烈的汽油味儿,盛君殊几乎全程屏着呼吸。
蓝色窗帘拉拢,阳光滤成冷色,映在衡南颈上。衡南的脑门靠在盛君殊肩膀上,睡得一塌糊涂。
盛君殊的手绕过她的头发,把她滑落的脸颊往上托了托。
这种条件,实在有点对不起她……
两个小时拥挤、颠簸的路程很难熬,开始她横屏打游戏,打着打着晕车了,她只好睡觉。
盛君殊又想,孟恬曾经就一个人坐在这样老旧的大巴里,周周风雨无阻地往重光剧场跑,比她上课还积极,到底什么剧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