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摘雕弓
衡南和孟恬的室友沈莉身量相仿,一起走进校园,像一对密友。
但他能认得出来:沈莉高瘦,略有驼背;衡南的舞蹈功底让她脊背挺直,但她不挽沈莉的手,独自走着,像个诡丽而缥缈的影子
盛君殊原地站了一会儿,抛下手头的事,跟了进去。
“谢谢。”人来人往的食堂里,衡南接过沈莉递过的包子和豆浆,“我给你转账。”
“不用了……”
“要的。”衡南坚持,沈莉也就不再推辞。
早餐才几块钱,但是她也实在不富裕。
“刚才在窗口,谢谢你啊。”沈莉坐在她对面,复杂地看着衡南细瓷般的皮肤,轻轻说,“我还以为……”
她明明长的是个骄矜的公主模样。
可刚才在窗口,衡南却告诉她早餐能省两块钱的小妙招;转动手腕,从一点剩下的汤底里有技巧地打满了一碗免费汤,甚至弯腰在角落里捡到一张外来宾客掉落的餐券,娴熟地吹了吹灰递给她:“有加餐了。”
很多习惯,是像她这样把一毛钱掰成两半使的苦孩子才能明白的。
原来这个世界,是真的有灰姑娘。
衡南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她发现盛君殊忽然给她发了个8888的红包。
她左右顾盼,食堂里全是走动的学生,没看到有熟悉的人。
巧合吧?
“我们天师都很穷的。”衡南垂眼吸着豆浆。
“我也是。”沈莉幽幽地说:“所以才留在师大继续读研。”
经历室友的意外死亡,其他同学都选择远远离开事发地,师大保研免学杂费,她没有远离的资本。
“你会梦到孟恬吗?”
沈莉点头:“有时候压力大会,但感谢她,没用死了的样子吓我。”
“梦到的都是以前在一块住的生活,吵吵闹闹的,梦里我还是那么讨厌她。”
旁边的两个椅子咯吱拉开,沈莉惊讶抬眼,几个女孩热烈地拥抱,她们摘下毛绒帽子,拉开羽绒服,嘴里哈着白气。
今天,沈莉将另外两个室友都叫过来吃饭。
一张桌子四个座位,衡南恰好占了孟恬的位置,说是沈莉的表姐。大家很惊讶沈莉有个这么漂亮的表姐,很快聊在了一处。
言谈一会儿,衡南感觉这两个女生性子都很软和,并不难相处。
对面坐的正是那个和孟恬为了空调争执过的女生。
衡南问:“你的关节夏天开空调还痛吗?”
“好多了。”她揉了揉手肘,“其实我的关节,也是本科时候整宿吹空调吹出来的。”
“我们空调漏水,湿气大。”另一个女生说,“风扇叶就对着她的床,所以她吹得受不了,孟恬热。想跟孟恬换换铺,孟恬不乐意。后来我们拿透明胶把风扇叶粘住了。”
“孟恬那个铺位是她妈妈第一个过来选的,采光好,肯定不愿意换。”
这两个女生,包括沈莉,面容红润,提起过世的室友也没太过避讳。
看起来孟恬没有缠绕过她们。
提起吵架的事,女生低下头戳着米饭,“当时我压力大,爆发了。我也跟孟恬道过歉了。幸好道了歉。”
“你们都不喜欢孟恬吗?”衡南趴在手臂上懒洋洋地问。
她声音很轻。大概不熟的人在谈话中更被照顾,大家顺着说起这个话题。
“我心里不喜欢她。”沈莉先说,“但我也没有欺负过她。”
“我不喜欢她是因为她的时间观念很差,我不喜欢迟到、没有规划的人,不是针对她。”
“我也不喜欢她。”另一个小个子的女生说,“我胆子小,她有些举动会吓到我。”
“比如有一次半夜,她穿着黑裙子在寝室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把我惊醒了。还有一次她在床上点蜡烛。那段时间我怕得睡不着觉,给妈妈打电话,但毕竟都大学了,妈妈也没办法。”
“那我就说说我为什么因为开空调崩溃了吧。”
对面的女生笑笑,“我睡眠浅。有的有时候很晚了,孟恬还在看视频,哭,或者笑,她一笑床板都抖,我整宿睡不着,那段时间我天天靠吃安眠药入睡……”
旁边的女生抚摸她的肩膀。
衡南抚摸着心口颤动的天书:“这些你们有跟她说过吗?”
“没有。”
“有。”
几个人出现了分歧。
小个子的女生说:“其实我也没有当面跟她说过,我给她写了一个纸条,请她不要在床上点火了。夹在她书里了。”
其余的人,甚至连纸条没有夹过。
“为什么忍着不说?”
几个女孩瞪着眼睛,面面相觑,轻声地说:“孟恬有抑郁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