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摘雕弓
跪在地上拉绳的小小身影一抖,两个巨大的黑窟窿转过来看见他的瞬间,仅存的三根毛发瞬间像摸到电击球一样竖立起来,小手一松。
盛君殊神色骤然变。
滑轮咕噜咕噜向下放绳,衡南转瞬便从空中坠下。
肖子烈衡量了一秒是让萧过去还是扔了萧自己冲过去。
在他反应过来前,大脑已替他做了决定,《山鬼》空灵的曲调戛然而止,那根箫如同一根利剑从他瘦长的手上射出,拐了个弯向上一推,仙女棒一样垫在衡南脚下。
衡南的裙摆如木槿花瓣绽开,下落顿时停止。
昏暗的后台,盛君殊跪坐在地上剧烈喘息,两手拉紧了绳索,浑身都是冷汗。
三毛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地缩在一旁。
盛君殊的黑眸看着虚空,两手交错,慢慢地,轻缓地放下绳索。
衡南双袖垂下,手里的扇子合拢握在手心,半掩在袖中,顺着这温柔的力道,晃晃悠悠地落实地面。
她的颈上出了一层细汗,小小碎发打着圈粘在脖子后。她在空里飞了太久,脚尖接触地面的瞬间,像踩在棉花上,向前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师姐……”短促的声音截断在肖子烈喉咙里,他猛地向前看去,台上的衡南同他远远对视,她的食指竖在红唇前,目光空冥。
同时,剧场内传来清脆的鼓掌声。
原本没有人的第一排正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瀑布样的头发披散在宽肩上,上窄下宽,像倒放的一把拖布。
她缓缓地起身,拖出及脚踝的黑色裙摆。厚重的乌云咯吱向上掀起,原来是她僵硬地提起了裙摆,从侧边楼梯,“咚、咚、咚”地走上舞台。
衡南向后退了一步,踩在方才自己滴在地板上的冰凉汗水中。
二人面对着面。对面的女孩蓬乱的刘海有些长,皮肤呈不均匀的淡青色,毫无光泽的眼睛掩藏在碎发中,她站在台上,仿佛把光都吸走了一半。
“你跳得真好。”孟恬的声音细而怯懦,有点轻微的娃娃音。
但她此刻声音很低。
话音未落,她猛地伸出手,狠狠地扼向衡南脖颈,肖子烈大吃一惊,撑着椅背瞬间翻过来。
孟恬却仿佛被灼烧了一般发出沙哑的尖叫,雕塑一般直挺挺向后一仰,“通”地翻下舞台,腾起一片灰尘。
衡南的红唇勾着,底盘稳得像是扎在了舞台上,一动不动。
肖子烈暴起杀鬼的动作猛地刹车,愕然一屁股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
师姐……这么强了?
一只青色的带着伤痕的手扒在了舞台边缘。
灯下可见指甲都可怖地劈开来,凝固的血块发黑。
慢慢地,那道黑色乌云又扭曲地爬上了舞台,她身体笨重,浑身的骨架咯吱作响,似乎折了不少。
“怎么,被你室友的话激怒了?”衡南用指腹挑起颈环,盛君殊画的符术生效,上面还残留着余热,捂得脖子暖烘烘的。
孟恬爬上舞台,一双阴郁的眼睛仍然藏在杂草般的刘海背后,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你都死了,她们说的当然都是真心话了。”衡南俯身,贴着她的脸。
离鬼这么近,让她心脏狂跳,脑袋眩晕,但不这么近,又起不到效果,她攥紧扇骨,垂下睫毛,遮挡眼里的怯意,“就是专门让你听到的,不然你死也死不明白。”
孟恬紧抿嘴唇,似乎在小幅度地战栗,裙子上一颗搭扣发出碰撞的声响,她别过头去。
衡南用扇子柄将她的脸挑了回来,背光增大的瞳孔好似两丸黑水银,幽幽地问:“听清楚了吗?”
肖子烈睁大了眼睛,一回头,盛君殊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边。
“嗯?师兄?”
盛君殊拉拉衣襟,表情平淡地看向舞台,好像在专注地欣赏一出剧目。
师兄他竟然没有冲上去把小可怜师姐护在自己的大翅膀底下?
“你真的有抑郁症吗?”
下一秒肖子烈被扇子的抽打声和女生爆出的尖叫吓了一个激灵。
孟恬捂着脸,别过头,脸上一道黑色的淤痕。
生前没受过这样的对待和质问,整个鬼被打蒙了。
小可怜师姐目光空冥,嘴唇血红,蹲在灯下,正倒拿着扇子柄狠狠抽人,左右开弓,一声一声逼问越来越疾言厉色:
“你在寝室里放的那个药瓶是什么?”
“里面装的不是维生素B族片吗?”
“装模作样,矫揉造作,撒谎成性。”
“想骗人骗到什么时候?嗯?孟恬?“
蹲在地上的,几乎从脊柱骨燃起一簇爆炸的火,倒在地上的则越来越低,颓靡不振,几乎被她逼得陷进地板里去。
肖子烈也吓得心脏狂跳,半天闭不上嘴巴,伸手去挽盛君殊,想寻求点安全感,“师兄,师……”
盛君殊忽然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