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摘雕弓
衡南像十字架上钉死的耶稣,木着脸让他带着写了十分钟,盛君殊松了口气,从椅子上跨下来,俯身看着她:“懂了吗?”
衡南把头点得像捣蒜:“嗯。”
盛君殊茫然看着她,神色依然很平衡,眼珠微微转动:“没听懂也没关系,心法本来就有些抽象,我再给你讲一……”
“我懂了,真的懂了师兄!”
大约是末尾的那个“师兄”敲在盛君殊心坎上,他的眼睫微微一动,认真地看过来:“听懂了,那你给我复述一遍心法演绎。”
“……”衡南慢慢看向空无一物的桌面。
她沉默片刻:“氢、氢氦锂铍硼……”
抬头,盛君殊点了下头,仍然鼓励地看着她。
衡南:“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3.14159265358979!”
盛君殊怔住,衡南的心提到嗓子眼。
只见他注视着她,黑眸中浮现出震惊、迷惑、怅惘等多种情绪:“你全都会了啊。”
衡南拧眉,咬住下唇。
盛君殊垂下睫,似乎在认真沉思自己为什么还要讲这一遍,沉思了一会儿,他抬起眼:“我送你回去吧。”
衡南:“不用……”
“不行。”盛君殊很坚持,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太晚了,我送你到门口。”
卧室就那么大,亦步亦趋,走到了床边,衡南反拽住他:“师兄,我到家了。”
盛君殊放开手,矜持地一点头:“好,早点休息。”
衡南刚爬上床,眼看他转身就往房间外走,一个飞扑,倾身一把抓住他西装后摆:“你进来坐坐吧,师兄……”
“这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衡南木着脸拽着他,“你讲的那么辛苦,难道不配让师妹给你倒杯茶吗?”
盛君殊叹气,师妹总是如此客气,老是要回礼,太过拘束也不好,就依言爬上了床。
衡南抱着熊看他。
盛君殊歪头盯着熊,神色逐渐冻结:“他是谁?”
衡南怔住,低头看了一眼,没错是熊啊。
还没说出口,熊就让盛君殊一把夺过去,远远丢在了一边,语气冷凝:“你让我进来,就是让我看这个?”
他往前爬了一步,衡南向后蹭了一步,盛君殊又向前爬了一步。
衡南脊背贴住了墙壁,盛君殊撑着墙,居高临下地看她,他眼睫浓密,眉眼之间的寒气陌生:“衡南,你要是不喜欢……”
他说话倒还温和:“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去给师父讲。没必要为了同师兄赌气,把自己搭进去。”
话音未落,牡棘刀出手,软韧的酸枣树枝条猛然抵住熊咽喉,把蝴蝶结上那一大颗水钻瞬间打爆:“我看他像妖族的。”
衡南揪住头发。
我看你才像妖族的!
“别哭了。”盛君殊的手轻轻抚在她发顶。
衡南扒开头发,仰头瞪他:“看清楚,我没哭!”
四目相对,盛君殊总是定定的、一眼能将人看穿的眼珠里,如雾浮动,稍有些困惑,眉梢眼角现出青涩的少年气。
盛君殊伸手,把嵌在墙上的师妹揭下来,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开始很轻地摸她的头发。
笼在阳炎体的温度中,被这样顺着头发,可耻地很舒适,衡南的挣扎停歇,保持一动不动。
一片安静中,盛君殊垂着眼,非常专注地摸了一会儿,似在安抚,带着薄茧的手指渐渐向下掠过耳廓,很轻地摩挲了一下冰凉的耳垂。
衡南一个激灵。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被这样碰一下,她肯定视作挑衅,一口咬上去。但是经过了某些事情,这一下又激起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和混沌而锐利的预感。
衡南脑子里一片混乱,开始乱想:他是不是,想要——
其实入丹境那次,回想起来,过程全记不得了,像画完油画,蹭在衣服上的一抹颜料。痛苦没了实感,脑海里只剩下一点清浅的、极其模糊的轮廓。
但越是因为有点回想不起来,反倒使得掩埋的兴奋和好奇露出尾巴,似乎还叫嚣着再体会一次,清晰地重现那种感觉。
光是这样想,头晕目眩,心跳已乱。
盛君殊停顿了一下,顺着她的耳垂摸到了脸颊:“脸怎么这么凉。”
又从脸摸到了冰凉的脖颈。盛君殊疑惑地停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一扣不得了,盛君殊大骇:“你怎么变成极阴体质了?”
衡南:“……”
“不怕,”盛君殊先一步安抚她,立即扣紧她的手,掌心相贴,“师兄帮你调。”
阳炎之气从掌心灌入,迅速流向她四肢百骸。
盛君殊握的是刀,指节、掌心茧稍多,掌心却柔软,刺痒和柔软的交错扣着手指,晕出一股似痛非痛、似痒非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