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狐逑:“那我就希望晋王不要死!”
狐笠甩袖:“糊涂!晋王不死,就要查白矢,白矢不论死不死,晋王也会查到我们旧虞这两家帮助过他,我们只会更惨!”
狐逑颓坐在地,哭声若婴孩,袖子胡乱擦着脸:“这白矢根本不是金枝,而是祸害啊!女兄芙还痴痴的爱慕他,还在养育那两个孩子!她可知道白矢要让我们走上绝路啊!”
狐笠推了他一下:“不要哭了,白矢应该很快就要赶回军营之中,你应该去找他了。擦擦眼泪。我会偷偷让家中老少准备好如果真的没有活路,我们是逃不走的。那我们就搏一把,只看我能不能赌对了。”
狐逑连忙擦了擦眼泪,抽噎到打嗝,拽着狐笠的袖子不愿松手。他毕竟也才十七八岁,舍不得长兄。
狐笠捏着那灰玉小龟,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去吧。你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安危。”
和阿兄会谈已经是前一天的事情了。
而此刻狐逑跪坐在白矢帐下,心里乱极了。
川乌已经到手,白矢却并不着急下毒。而狐逑望着那一包川乌,只觉得扎眼,仿佛这玩意不会要晋王的命,而是先要他的命。
狐逑道:“若是今日下毒,军医就会误以为这药就是如此色味,就不会心疑了啊。”
白矢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狐逑又肥又小的手:“今日才是冒险,那军医是师泷的人,你还瞧不出来么?师泷极其油滑,在军中朝中眼线极多,此事不可着急。而且今日第一次制药,很有可能会用银针验毒。等到第二日第三日,不论是煮药人还是喝药人,都会丧失警惕。到时候我们再下毒就好。”
正说着,帐帘掀开,露出外边殷蓝的天和缈缈白烟,一个矮小瘦削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白矢连忙起身:“先生。”
齐问螽面上毫无血色,对他道:“坐下坐下!”
他回身合拢帐帘,两手发抖的坐在白矢对面,正要开口,又仿佛听到帐外有人似的猛一回头,确认没有人掀开帘子后,才面对白矢。
白矢也是一惊。
齐问螽是他的先生,平日里总老神在在,雷打不动,哪里见他慌成这样子过。
白矢连忙按住齐问螽的手,急道:“齐师,发生了什么?”
齐问螽喉结下滑,声音都飘了:“公子,刚刚师泷手底下的人,去查了晋王的药渣……”
白矢愣了一下,不明所以:“是大君今日用药后感到不适了么?”
齐问螽两眼发红:“我也不知,就在他们走后,也去在泼倒药渣的地方翻看了一下,我看到了——这个。”
他说着,拿起一块川乌。
白矢脸色一白。
他失声道:“可我还没有来得及给——”
第9章 汉广
齐问螽:”而且并不是磨屑,而是切片的,十分明显。”
白矢震惊:“是谁!是谁会——”
齐问螽腾的弹起身来,一把按住他的嘴:“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为什么要磨屑,为什么要第二第三天才下药么?”
白矢缓缓跪直身子:“……因为要提防军医,因为那军医,似乎有可能是师泷的人——”
齐问螽惨笑:“而刚刚,我看到那军医的尸体,被人拖出来,扒光衣服扔在了营帐外……孩子,你懂了么?”
白矢僵硬了片刻,往后跌坐下去:“你是说……师泷知道我去旧虞借川乌,他猜到我要下毒,所以,他就用了更明显的方式也下了毒,而后在父王面前阻拦下来,只为了,只为了污蔑我!”
齐问螽用指甲碰了碰川乌:“公子,你还不明白么,你有这个心思,你还拿了川乌,这就不是污蔑了……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污蔑了。恐怕在药中下毒的人,就是那个军医,师泷在晋王面前指出这是毒药后,可能当场杀死了军医,看起来是暴怒之下的举动,实则是在晋王面前杀人灭口!”
狐逑已经惊的两颊发麻了,白矢也没好到哪里去:“好一个师泷,他、他又怎么知道川乌,他又怎么拿到川乌的?”
齐问螽摇头:“我猜,师泷只是离开曲沃之前,早早估量了十几种可能性,做了各种预想打算,只看你撞上哪个。他早知道你与蒋狐两家有往来,蒋家与川地有来往也不是秘密,砒霜死状又与伤病死不符,就猜测你会用川乌。最重要的是,师泷很了解你。”
白矢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柱爬上来:“师泷此人……太过可怕……”
齐问螽咬牙:“他不是可怕,而是等待已久了。晋王打心眼不喜欢他,他便也知道再努力也没有用,就一直与太子舒交好,只等待太子舒上位,能给他真正施展才能的机会。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太子舒的位置。”
狐逑也慌了。竟然发生了他和狐笠最不想见到的情景,这样下去,狐家也会跟着完蛋的啊!他慌张茫然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白矢按住他的手,他满头冷汗,竟也冷静下来,道:“逃。我要先离开,才有生机。可以到时候再寻找周边各国的帮助,或是想办法——解决掉太子舒。”
齐问螽:“逃?晋王就会很快公布你毒杀父亲一事,你忘了骊姬是如何逼迫太子自杀的么?如果有了弑父的骂名,就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收容你了。”
帐下的人谁也没想到,本来还胜券在握的计划,陡然就被反咬一口,到了他们几乎无法翻盘的地步!
白矢缓缓道:“所以,就要让弑父变成说辞,变成流言。而现在,唯一可能帮我的人,就是乐莜了。请他去马厩,我要与他说明此事,求他帮我。”
齐问螽皱眉:“你与他会面未必安全,说不定师泷会监视你,把你跟乐莜会面一事告诉晋王。”
白矢摇头,顶着额上涔涔冷汗,微微一笑:“不会,师泷在军中没有那么多眼线的。我在清晨去看我的马已经是惯例,他一定会趁着我不在帐内的时候,进来偷偷查找证据,献给父王,让父王更决定杀我的心意。”
狐逑立刻道:“那我替你去扔掉川乌,销毁证据。”
白矢回头笑了:“不用,扔了反而容易被人找到踪迹,反正罪名也在我身上扣的差不多了,就放在帐中,用来麻痹他、拖延时间吧。狐逑,您不要收拾我的东西,一会儿远离我的营帐,给他们搜查的机会。齐师,麻烦您帮我叫乐莜去马厩,他早上应该还没安排完军中的事务,这个时间应该在派人清点辎重,师泷应该也没见到他。”
白矢说着,站起身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将衣裳拾掇一番,把川乌放在架子中一个稍微隐蔽的位置,只要来人稍作翻找就应该能发现。
白矢将佩剑挂好,眼神锐利,发狠道:“能否死里逃生,只看这一举了。”
乐莜去到马厩的时候,看到白矢正站在自己的爱马旁。
公子的马,也都住隔间。一个小蓬门里头,战马三匹,驮马五匹,享受片刻的贵族待遇,等到上战场时,它们就要冲在最前方。
白矢正在用黑马的马鬃擦拭着剑。战马不常打理皮毛,马鬃粗粝扎人,擦不干净,抹过的剑面上一排暗红细纹,像是刷子蘸半干的血抹过似的。
乐莜以为他惩治了不听军令的民兵,不甚在意,笑道:“白矢,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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