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而如今这里随处可见的两侧带翅膀的男子或太阳的纹饰, 正是法拉瓦哈标志, 也算是早年祆教又称拜火教的一大象征之一。
一直以来,南河都知道,他们所处的战国时代,在年代上或许已经与真正的历史有差别, 比如当初在亚历山大港目睹的那一场大火, 大概应当在公元前五十年前后——那时候的中原,应该早已是汉代了。
若以历史上的公元元年前后来算,世界四大强国,便是从西至东相连的罗马、安息、贵霜与汉帝国。之前所在的埃及与佩特拉,都陆陆续续成为了罗马帝国吞并地中海沿岸过程中的属地。
而其中安息帝国,就是唯一信奉祆教的国家。
这一片地域, 也显示出了十分微妙的希腊、波斯与东方游牧民族混合的景象。
最早,在中原地区还是春秋年间,这一地带便是波斯帝国,与希腊地域的马其顿王国分庭抗礼。而后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灭下波斯,一统欧亚这大片地域,四大文明古国染指其三,便英年病逝。横跨三大洲的庞大马其顿王国便被亚历山大的属下各自分裂,真正的马其顿王国龟缩在地中海北岸,而亚历山大的手下在瓜分马其顿王国之后,各自建立了一系列希腊化的国家。
包括在埃及建立的托勒密王朝,包括在波斯建立的塞琉古王朝。
各个文明之间的强烈特征都被希腊的文化抹平。
不论是阿蒙特神光芒映照下的神庙与金字塔,还是祆教火光中的神秘花纹与圣牛、人面柱,都统统被希腊的白色大理石雕像廊柱与卷曲枝叶纹饰所取代。不论是尼罗河的下游的莎草丛,还是西亚的沙漠绿洲,都伫立着大理石的希腊神像与橄榄、葡萄、大麦的装饰。
但希腊化时代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一直到中国进入战国时代,曾在地中海北部势力不大的罗马也快速崛起,击败了马其顿王国仅剩的地盘,还收割了地中海沿岸数个大大小小的国度城邦,在亚历山大死后分裂的欧亚再次有了分久必合的模样。
罗马经历一系列征战,又在人们耳熟能详的前三头与后三头的统治下,地中海沿岸全都成为了罗马帝国的行省。可在波斯旧土建立的塞琉古王朝,却被伊朗的游牧民族所灭,改朝换代,成了安息帝国。
不同于塞琉古王朝的强烈希腊化特征,安息帝国更像是东方人的国度。
曾经被波斯人信奉数百年的祆教再次登堂入室,建筑与宗教中的希腊痕迹虽然无法抹去,甚至连普通人衣着上都深深受希腊风格影响,可这个国家也在渐渐恢复自己的波斯特征。
而安息也与罗马帝国接壤,这两大国家成了新的敌对势力。
若说哪一次战争,能让东方血统的安息帝国,夺取上万的罗马人头颅,那唯有公元前53年,罗马共和国和安息帝国的卡莱战役。罗马执政官被俘虏,罗马军团的鹰符被夺取,马背上的安息帝国用先进的战术与弓箭,以少胜多,以不到两万的兵力,大破足有四万人的罗马军团——那时候还是罗马的辉煌时代。
安息帝国也一战成名,直至后来屋大维也不愿与其开战。
罗马与安息的互相仇视,也几乎在这个时代定调,后来各自覆灭也未曾和解。
当然也可能这个世界上,各个地域的时间,都发生了轻微的错位与变化。比如,南河听说的是罗马数万将士被俘虏,卡莱战争二十年之后,屋大维与安息帝国和谈,使罗马军团的俘虏才得以解放回家——
她却没听说过罗马数万人头被焚烧的事情。
若历史上真有此事,以罗马时代留下的丰富的资料,这件事不可能不被记录啊。
她此刻挤开那些安息帝国围观欢呼的人群,朝广场中心走去,想要更仔细的看清那个“王”或那堆燃烧的头颅。似乎有别的玩家也注意到了她,也挤开人群走上广场或远远瞧着。
但南河才刚刚走到广场边缘,就看到那安息帝国君主身边的朝臣队列里,竟然两位身穿曲裾礼服,蓄须束发的……中原人!
他们站在那里,也和其他安息帝国的朝臣一起,面对着燃烧的罗马人头颅不说话。
南河忍不住走近了过去。
他们看不见她,南河却忍不住细细去瞧那两位中原人。
其实在中原地带,有不少国家的人,都有各自的五官特征。比如楚国有大量和吴越与且兰等地人通婚者,五官上就明显能看出出身地的血统,而秦、赵、燕这样的边陲国家,也有与游牧民族通婚者,五官看起来又与齐魏晋这样的正统中原看起来稍有不同。
这人,就有几分燕赵血统的模样。他的衣裳很旧了,似乎是为了出席这样的场合,有意佩剑戴玉,还带上了个软塌塌的黑帽,在这波斯与希腊风的场景下,强装出几分在中原上朝的正式模样,这场看起来简直有几分荒诞。
南河绕着那两个中原人身边,甚至弯下腰去仔细看他们的佩剑与组玉。上头有大量的回纹、夔纹和饕餮纹,这都不是如今中原地带的流行,而更有商代的风格。且这两个中原人在衣下穿皮靴,刀柄包着极其精美的皮革。
而列国之中唯有燕国,是商代遗风重于周代,且皮革工艺非常精湛的国家。
这些人来自燕国?
燕国可在东北部,又不像赵秦那样靠近西域,他们是怎么来的?
南河正说着,那安息帝国的君主似乎也在高喝什么,引起了阵阵声浪,而罗马人的人头堆成这样一座山,一时半刻不能燃烧完,这个安息帝国的君主似乎也没有等的打算,而是一挥手准备离开。人潮也在欢呼声中渐渐退开,而一大群朝臣也跟着安息帝国的君主,朝广场那一端——王宫的方向走去。
南河看那两个燕人走了,也连忙跟上,其他几个玩家看到了南河的步伐,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个燕人的穿着打扮,在场所有人都好奇起来,跟了过去。
她边走边想:中原从来都没有和这些中亚甚至欧洲国家割裂过,甚至从最早的小麦种植到后来的青铜文明,都是由这两河流域传来的,先秦之际东西双方的来往也并不罕见。但到了公元前后,都是汉代以国家名义主持了和这几个国家的来往。从张蹇出使西域,希望联合大月氏共同击退匈奴,到后来的甘英被派遣去往罗马帝国,最后被安息帝国阻拦而止步波斯湾。
而且如今的中原地区,棉花与大蒜早早传播进来成为随处可见的植物;而之前远在红海附近的佩特拉,他们还见到了秦国的刀币。
是不是各个国家,都曾在不大张旗鼓的情况下,开始了向西部的走动。而赵国似乎一直对西域通路抱有兴趣,就像中原各国不太知道楚国的边境到底在多难的南方,南河也不太清楚赵国又将自己的疆域推到了西方的何处。
走进了安息帝国的宫城,那两个燕人似乎已经会说了几句古波斯语,还能够和旁边的朝臣对话,而满身金饰的安息君主,似乎对他们也很感兴趣,回去的路上时不时与他们搭话。
南河随着他们走进满是人面柱与太阳雕刻的王宫内部,四处都是繁复精美的花纹与嵌金,火盆在四处放肆的燃烧着,有人来报,安息君主满脸惊喜,又用波斯语与那两个燕人说了什么。
其中一个胡子花白年纪稍长的燕人听懂了,神色有变,另外一个年轻燕人没听懂,连忙用燕语问道:“怎么回事儿?是谁来了?”
走进王宫的几位玩家显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南河回过头,望向武则天等人,或许因为魏国被瓜分,各国局势都更加紧张,玩家众人会面时,显然气氛比之前更紧绷。
听懂了燕人解释道:“那个安息王说又有东方国家的人来了,说与我们长得差不多。那边不可能是什么大宛、大夏之人!你说会不会是赵人!”
年轻燕人吃惊道:“不会罢——”
年长者道:“怎么不会!你以为赵国打仗与作弓的工艺是从谁那儿学来的,他们赵国会做兽角、兽筋和骨头木材做成的弓箭,会佯装败退而后回首射击的骑兵打法,这就是从安息人这儿学来的。安息人能够打赢大秦①,全靠他们骑兵的强大,就是匈奴也不能相比。”
年轻燕人:“我只听说过赵国很早就开始出使西域各国,可安息王说上次有赵人在这里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如今总不会再来罢——”
年长者:“万一赵国跟我们有一样的想法呢!我们都留在这里一年多,也没有说服安息人和匈奴开战。幸好还有人留在贵霜,说服贵霜王,否则我们白白花了这么多年,就要无功而返了!”
年轻燕人叹气,但安息王一脸热情洋溢,显然要请他们往里走,让他们也去见一眼新来的中原使臣。
南河一边往里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向了“忽必烈”。
这次,玩家们还都没有主动搭话。她心里一直认为忽必烈就是赵国人,按年龄推算,赵国二相与赵王都有可能,那他显然知道赵国派人来到安息的事情罢。
确实,虽然大家都是玩家,但像是复合弓如何制作,马鞍如何改良等等的具体方法,只是耳闻,未必会操作,若不出使到中亚国家来请教,怕是很难自己琢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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