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踢了马腹就往车队前头走,秦璧望着他背影,笑道:“哎哟生气了啊,我刚刚还说我摸她了,你是不是现在要砍了我的手。过来啊,认识你十几年了,好不容易见你气成这样子啊!”
宫之茕几天都没往车队这儿靠过来再与她说过话,秦璧倒也觉得没什么。
只是这几天过后,车马也行驶进了曲沃城,曲沃城内郭外也有大量草棚土屋,两国服饰口音也有些相似,但曲沃城内市井气息更重,也少了许多沿街的饿殍或乞丐,反而远远望过去能瞧见一片炊烟。
晋国显然不能跟楚国那样的大国相比,但至少她能看到家家户户的屋顶飘起了炊烟……
但三年前,晋国还不比秦国好多少,晋国咬牙借粮给秦国的时候,自己境内就有不知道多少陷入饥荒,甚至被当时楚国的政令吸引,举家奔向楚国……
秦璧恍惚之间,车马已经驶入外宫,停靠在云台的台阶下。
秦璧听说过云台,却还从来没见过,那台阶果然如传说中那般,配得上云台二字,宫之省等在台阶下,秦璧下车时没有受缚,她下车后看到宫之茕和宫之省站在一处交谈,忍不住将眼神投向宫之茕,挑了挑眉,却只得到了宫之茕的一个回瞪。
她在宫人的引导下,没歇就一口气登上云台。
但她并没有见到晋王,就被塞入了一间宫室洗澡更衣梳头。秦璧以为自己这种被迫嫁人的亡国公主,待遇和待宰前要洗净的肉猪没差别,但没想到来伺候她的人被称作靥姑,显然在宫中地位很高,对她也很尊重。洗澡的水中没有加那些她最受不了的香料,给她修发尾的时候也动手很轻巧,甚至拿来的衣服都是颜色鲜亮的胡服男装,很符合她平日穿衣的习惯。
显然……这个舒对她采取怀柔手段了。
真是,就这对她的喜好与习惯分析的细致入微的水平,她都不得不佩服。
这间宫室里甚至还摆了些兵书,既没有熏香也没有华丽的装饰,比秦国的宫室更亮堂,但用物明显和秦国一样,都是旧物了。
她闲的无事,披着头发坐在床榻上,靥姑跪坐在床榻前,对她行礼道:“蓝田君,大君说秦国境内的消息您也该知道,若是您想知道,奴便呈给您。”
秦璧微微一挑眉:“晋王倒是对没控制在手里的敌人很不客气,对已经无力挣扎的我这样的小角色很仁慈啊。好,拿来给我。”
靥姑将袖中的牍板呈给她,秦璧捏在手里,却不着急看,她在手里掂了掂,却看向宫室门口处,高声道:“自己家中何必踌躇,外头风雪冷,想进来便进来。”
外头依稀的人影动了动,宫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深衣的少年踱步走进来。
按年纪说,晋王已经算不上少年,但他身子单薄,面容雍和素贵,仍有一种未成青年的少年感。
眼前人的五官与她认识的晋王几乎一模一样,但神态……却并不同。
暄的神情总是很漠然,她不是冷漠,而是习惯于面无表情,眼睛微垂,却在暗暗思考着,仿佛拒人千里之外,心却在里头烫烫的烧着。
而眼前的晋王舒,面上却有淡淡的微笑,她眉眼与神态更圆融,也似乎很真诚的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但内心却仿佛架起高墙……
秦璧没有看那些牍板,她将它们放在床铺上,往后撑了身子,笑道:“谁说你们长得像的。要是熟悉你们俩人的人,必定能一眼看出。”
舒站定在屋内,唇角勾了勾:“你确实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秦璧荡了荡脚:“我更喜欢另一个。”
舒看着她,两个人不像是敌人。秦璧承认自己的态度是因为骄傲,她内心那些迟疑的无法接受,那些愧疚和痛苦,她死也不想表现在晋人面前。
但舒的态度也很……过分温和,她笑起来道:“我也喜欢另一个。或许不止我,晋国上下都更喜欢另一个。”
秦璧微微挑眉。后头这句倒不至于吧。
毕竟晋国变得愈发强大,也是在闻喜君被掠走后不争的事实。
舒朝她走近了几步,秦璧:“我上次借兵求援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南姬,就是你吧。”
舒点了点头。
秦璧:“秦国欠了晋国一大笔帐。晋国两次派兵支援,第一次几乎全军覆没,耿有期还受了重伤。前前后后,粮食的支援也有四五次,甚至去年还支援了兵器……只是我没想过晋国是想用这种方式向秦国讨债。”
舒沉沉看着她,秦璧觉得这人很难懂,她甚至猜不出舒脸上隐隐难受的神情,是替她自己的选择难受还是替秦国难受。但她开口:“与债不债无关,只与当前的政局有关。”
秦璧躺下去,翘脚道:“真的为了政局考虑,你就不该留我。晋国的独苗,要是被我弄死了,晋国就要完蛋了。别以为我没有兵器就不能杀人了。”
舒笑起来:“你杀不了我。不过留你,当然是有考量的。与你的婚姻,能够安抚秦晋之间吞并中可能激化的矛盾,能够给我带来一个地位合适且不会威胁晋国的妻子,能够给晋国多一位可以进攻赵国的能将,你作为天下最抢手的公主之一,反倒与秦国无关,只与你本人有关。”
秦璧却忽然弹坐起来:“我以为晋国会与赵国会盟……你是想要进攻赵国?!”
第213章 采菽
舒微微扬眉,没有正面回答:“如今形势并不好, 晋国虽然比当年富足了些, 但也不过是有所缓和, 国内喂不饱的嘴可不在少数, 而且吞并秦国,要养活的人更多了。不扩张难以维持。”
秦璧张了张嘴。
舒:“如果晋国不采取臣邦人政策,齐民编户中取消秦国所有的臣邦人与夏子,全部编为民,你愿不愿意带着秦晋之民,也带着晋国的军备、兵器,再跟赵国开战一次。这是你最擅长的事情, 你依旧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你将保护的依然是秦国的每一个百姓。但这次, 那些军备筹措,那些内政勾心斗角,那些构陷与抉择,你都不必再考虑, 我可以来替你做这些。你要做的只要像以前那样光芒万丈的冲在前线——”
秦璧仰起头来, 神情有些吃惊,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头笑了,翘起脚来,胳膊撑在床上:“你这会说话的本事,真不愧是兄妹俩。你鼓动人心的能耐可不比她差多少。”
她笑的不知道是否有几分嘲讽, 但仍然道:“我明白了。我没有选择的权力。大君。还不是您让我往哪儿去,我就去哪儿打仗。您现在是拼命想给手底下再找几条好狗,怕是南北各国,没有谁能比你更会招揽人才。”
舒挂着笑的面容上这才皱了皱眉,似乎隐隐有几分恼了:“他们都是曾与晋国同进退的臣子。更何况,你也不是。你该明白王后意味着什么,不论是为臣为将,都没有什么比这个位置更有诚意了。秦晋之间或许有很多可以相互指责的地方,但如今,我们的目的该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自己的臣民。”
秦璧眼里闪了闪,她没说话,抱着胳膊躺下去了,抬起手来:“是么?我看你找我当王后就是对我有企图。没□□的小子,想来找你的王后快活快活也行?管它办没办婚礼,早一天成人早一天快乐啊。”
舒:“……”
???
这个秦璧——不是说好战场上雷厉风行,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么?!
私底下……怎么这个样子?!
秦璧对她招手:“真不来?姐姐马背上驰骋多年,保准能让你爽到。”
舒:“……”
秦璧竟看到那个晋王耳朵泛红,还故作正经的道:“不必。你早点歇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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