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辛翳的表情却丝毫看不出来平日在她面前的撒娇可爱,他嗤笑:“好啊。那我就再让你申家睡一夜的好觉,做一夜的美梦!”
他骤然松开手来,南河连忙抚胸喘息,一阵咳嗽。
果然啊,他就是有时候有点暴脾气,本质应该还是好的。
南河正这样想着,却看到辛翳跳下马车,猛地抬刀,扎向拉车的枣红大马。
四周响起一阵惊呼,只看到一蓬血雾在他拔出刀来的瞬间,从枣红大马的脖颈处猛然溅射出来,也溅在了他自己身上。
辛翳并不在意,拿自己披风擦了擦脸,黑衣服上也显露不出血迹,他恶劣一笑,又猛地拔刀,划在了另外一匹马的腿上,刀痕深可见骨!
拉车一共四匹马,都是家中养的马,最多拉车,性子胆小,见到一匹马被捅穿了脖颈,又受了伤,自会陡然发狂起来!
车夫连忙要去拽马缰,却被一匹马前蹄踹的飞了出去,那四匹高头大马前进不得,后退又有车,竟摇头抬身,踢向了交鼓桥的矮矮栏杆,把灯笼和栏杆一并踹烂还不够,发狂的朝池中跳去!
南河坐在车里,只感觉车身猛地一震,她差点飞出去,南河连忙抓住车壁,还没来得及惊呼,就看到被劈开的车帘外,先是满月的天空,下一秒就是莲蓬直立的漆黑湖水!
南河这才反应过来某个混蛋熊孩子干了什么!
南河:辛汪汪我敲里妈!
这他妈才不是我养大的小可爱!!
辛翳看着马车掉入水中,那几匹马挣脱缰绳车架正在湖水中扑腾,这才翻身上马,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一点血迹。
车队静悄悄的,所有人傻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就连那个被马踹飞出去的车夫都紧紧咬着嘴不敢哀嚎。
辛翳轻笑:“愣着干什么,捞人啊。这张脸沉在水底太可惜了,孤要亲手剥下来,挂在床头才行。”
他说罢,轻踢马腹,策马从血红的交鼓桥上飞奔走了。
傻在原地的送嫁队伍连忙呼喊着跳进水里:“救人啊!”
有的仆从惊魂未定:“大君是不喜欢么?那还救什么啊!都要完了,我们都要死!”
那仆从才喊了一半,忽然让楚宫带路的寺人一脚踹下桥去。
寺人带着黑色高帽站在桥上冷冷道:“让你捞人,没听见么?大君没说要她死,她就还是宫中唯一的夫人,只要大君一日不废了她,就算她脸皮被剥下来了,你们见着了那张皮,也叫拜见叫一声夫人!还不快去!”
第20章 摽有梅
楚国郢都。荀君宅邸。
荀君甚少把家里点的这样灯火通明。
原箴与范季菩来了,先让白伯把铜盂内的灯油点上, 又从库房里扒拉出来不少辛翳赏赐的蜡烛。白伯咋舌:“烛可金贵, 荀君又喜欢, 在世时都不舍得用!你们也就仗着他脾气好, 到这儿来折腾!”
等院子里点的灯火通明了,原箴和范季菩才在主屋坐下,望着满院子的灯火,长舒一口气。
白伯去温酒了,大君也要来,自然要把大君放在荀君这里的清酒拿出来。从回廊上转身望去,四周幛子打开的房间内, 坐着一高一矮怪胎。
白伯叹气:荀君走了之后, 这大楚的朝堂上, 真的要只剩下怪胎了。
原箴身量巨高,细瘦如麻杆,却顶着方头大脸。进屋子都要半弯着腰,摔倒了那就是要出人命。给他做一身衣服, 顶旁人做上一身半了。就这样, 原箴在外为官,又不是大族出身,做衣服也拮据。又因为楚国湿热,夏日不穿套腿的胫衣,他总是露着一截多毛的小腿,穿的活像是个下地的农夫, 惹人耻笑。
范季菩则矮小无发,后脑与脖颈上布满了纹身。要是这纹身异常精美也就罢了,但吴越酷爱纹身,手艺水平却一般,他满身去不掉的简笔画花鸟鱼虫,全都是他爹闲来无事的练手。范季菩自称范蠡子孙,看起来却像是南蛮寨中长大的黑猴子,尖腮厚唇,一身黑红悍肉,甭管是不是在朝堂上,急眼了就要撕衣服跟人打起来。
这俩人都是辛翳小时候的宫中玩伴。
当时为辛翳搜罗各类奇异少年的邑叔凭怕是也没想到,他死了以后,那些被他当做送人玩物的少年们都已经登堂入室了。
白伯把酒端上来。荀君喜爱喝温酒,就让人改了一套觥,觥有两层,中间一层可以注入热水,里头再倒上酒,觥下头也可以放一火烛加热,让酒隔水加热。
这会儿酒香四溢,二人才各自用青铜匕将酒盛入耳杯里。
范季菩口音依然浓重,含混抱怨道:“我看白伯就是不舍得让我们多喝,才用这么小的耳杯来!”
原箴:“谁能料到……咱们好不容易再回郢都,喝了荀师的好酒,却不见他了……”
他刚说完,范季菩打岔:“呸!都说好了,就算来也不说这样的话!你是又忘了?”
原箴只得住嘴。
范季菩:“你要是在大王面前说,我非要弄你不可!”
他们这些人都习惯性叫辛翳为大王。
原箴脸上显露出几分后悔的神情:“我知道了。”
他脾性温柔,人长得像是个高屏风,说话声音却细,他姿态又有些女子气的造作,以前在宫中没少被人嘲笑。只是到今日他仍然改不了,手拢了下方脸旁边的碎发:“不等大王?他来了可别生气。”
正说着,生着气的人旋风似的到了。
他一路快走,一路脱佩剑披风,也不管有没有人跟上来接,随手就扔地上,显然是在楚宫随意惯了。以前他来,荀南河在屋里坐着,听见他这样无礼,总要皱眉,他便不敢乱扔东西,进屋之前都要先跟荀南河行个礼。
谁料到,混账小子,先生不在,装也懒得装了。白伯和几个婢子不得不跟在他后头一路捡。
辛翳脸色极臭,冲进灯火通明的正堂,原箴以为他要气喝酒不等人的事,却看他一屁股坐下,抓起范季菩的耳杯仰头倒下去。
“大君——”
“嘶!烫烫烫!”
辛翳烫的一把抛开耳杯,范季菩连忙去接:“大君啊!这可是玉的!您能不能别随手扔啊!”
辛翳本来就气,坐下喝杯酒还被烫到嘴,他一边张嘴吸着气,一边还气得咬牙切齿,开口用那烫的不利索的舌头,暴怒道:“我要笼死申几微辣个老匹呼!”
范季菩:“……还老匹呼,大君您这个年纪了就不要装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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