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南河在这头笑了笑:“或许。但我仍然觉得徐咨的想法,很……不合逻辑。或许说很疯狂。”
阿户却不这么认为:“不,他算是这历史模拟建数字模型的高级工程师之一,他妻子孩子出车祸的时候,正是因为本计划着全家出游,但他因为项目太忙走不开,妻子独自开车遭遇了厄运。他或许很恨这个项目,或许也有别的复杂的感情,我也猜不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更重要的是,我很理解他想要游戏里的自己活到最后的想法,他把游戏里的玩家,视为另一个自己,他已经不认为现在的自己的活着,只认为游戏里的自己才叫活。而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而言,那点没有被改变的记忆,才是他人生最重要的珍宝。而且……”
南河:“而且什么?”
阿户:“我认为徐咨曾经几次假扮监测员,与游戏中的自己发生过对话。对话内容不能被记录,但或许是帮助过他,或许是引导过他。”
南河半垂下眼去:“但或许是他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以一个好奇的监测员的口吻,询问游戏里那个年轻的自己,问一些他不曾记得的往事,问一些他不太真切的细节。”
南河眼前不知道为何,忽然浮现出画面。
年迈的双鬓斑白的徐咨,在深夜偷偷溜进历史模拟组的办公组内,偷偷与游戏中的自己对话,想尽办法以外人的口吻,问那个自己“你和你妻子初见的时候,她穿着什么衣服?”“孩子刚出生之后,你和你妻子是不是慌手忙脚?”
那个怀揣着回家的梦的他自己,或许仔细回答,或许不太耐烦,甚至会描述起他们婚后置办装修新家,和徐咨如今还守着的那个家里的许多细节一一对应上美好的回忆。但他总归给了徐咨一个答案,填补了他那段陈旧记忆上被现实烧出的一个个洞。
那些细节再度详实,那些感受再度涌上心头,使他可以暂时忘却噩梦,暂时不恨自己。
而或许他也坐在凳子上,关掉与他自己对话的麦克风,默默的在无人的昏暗的办公室里,流下浊泪。
谁也不能设身处地的理解,他想要自毁,却留下年轻的自己的意识的心态。
南河:“我总是说,这里是真实的,是生活的真实,而不是单薄的背景板,不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设定。但我这时候也意识到,你那里也是极为真实的,是每个人的生活填充堆叠起来的……真实。”
阿户沉默许久:“今天,是徐高工的结婚纪念日,项目组本来要今天扣押他,但南河让人不要在今天下手。明天开始,他或许就再也回不了这里,再也没法和年轻的自己对话了。”
第221章 绵蛮
晋宫云台另一侧。
靥姑用药粉轻轻倒在舒的伤口上,舒疼的缩了缩身子, 宫之省站在外头, 手臂上搭着外衣:“今日就不要再喝酒了。”
舒不满的咕哝了一声:“知道了。也别拦着大球来, 我心里郁闷的很, 还不能找人聊聊?这婚礼还没大办就先被劈了一刀——”
宫之省有些无奈:“本来你们也不算什么正经夫妻。再说了,她性格难驯你也不是不知道,还拿话去激她。”
舒:“唉早晚的事儿啊。不说了不说了。”
靥姑给她细细捆好白帛绷带,宫之省:“商君似乎去寻闻喜君了,这事儿真的不用握派人去问问闻喜君么?他会不会告诉楚王。”
舒摆摆手:“楚王知道了也不会怎样。更何况……我觉得楚王或许心里早就有数。别管他了。”
嘴上说着让宫之省别管他,不如说是她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不想要再想这件事。
宫之省看着她抬手打算将衣襟拢住,她颈上挂着个红绳穿着的狼牙,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带上的, 但平日也没看她提及, 她似乎也不认为这个狼牙挂坠有多么珍贵,只是戴上了就再也没摘过。
温柔贵气的模样,却偏偏戴一颗稍显狂野的狼牙,倒是有些微妙的契合。
舒低头拢着衣襟的时候, 也一瞥眼看到了那颗狼牙, 稍微愣了愣,皱眉又有些烦躁:“靥姑,帮我把这个摘下来吧。”
靥姑:“后头绳都系死了,只能不解绳就这么摘下来。”
说着靥姑抬手帮她,却也不知道她那时候怎么系的,竟然卡着没法从头顶摘下来, 再拽就要卡在鼻子下头了,舒也有点气,道:“算了算了,摘不下来就算了吧。”
舒下床,裹着外衣到桌案前来,越来越觉得本来戴了有好一段时间的狼牙,硌的她锁骨不舒服。
狐逑按时而来,舒也恰好写完牍板抬起了头。
狐逑并没有提前来找她,但他脸上写满的神情,明显是他早听说了秦璧伤她的事情。但那时候宫里怕是正乱,舒也未必有空来见他,而他也从宫之省口中打听到那伤口并不深,所以稍稍放下心来等到了他们约定的时间才来。
但舒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的,她裹着黑色毛领的披衣坐在灯前。
狐逑一时间后悔起来。
他明明可以担心就直接早些过来,他明明可以在第一时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但他……总是在犹豫自己这样做合不合适,非要想让自己的举止不会失礼——
但这种想法,或许是他自己的自私,是他不想被讨厌……
狐逑将食盒放在桌案上,跪坐在桌案对面。
舒搓了搓手,笑道:“宫之省倒是把你当宫人使唤了,我说我饿了,他就让你把饭食提来。”
狐逑:“你的伤口怎么样了?伤在哪里了?”
舒仰头看他,笑了笑,隔着衣服比划了一下:“不深,皮肉伤,流血都不太多的。”
狐逑:“上药了?那你抬手动笔会不会牵动伤口?还难受么?要不你说我来替你写。”
舒微微扯开一点衣领,露出绷带的边缘给他看,狐逑却让她扯开一点衣领的动作吓得心惊肉跳,却又发现她没别的意思,喏喏的看了眼,耳朵有点烫,拿起笔:“你的字写的很好,以前我临摹过,虽然不能学的太像,但也七七八八,我来替你写吧。也不是第一回 替你写东西了。”
舒倒也挺乐意,她让开位置,跪直身子,打开食盒,连一层层的都没摆开,就拿起了托盘里的小叉子,戳了两块裹了蜂蜜的鸡肉吃。
狐逑:“就是例行的回复?那我就照着你平日的写法来写了?最近列国之中还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舒嘴里塞得鼓鼓的:“就按着平日来写吧。说是大事,也没什么事儿比晋楚再度结盟更大了。要说就是齐国越国也不安定。齐国似乎是因为盐铁的分权,地方上不断反抗临淄,税收不上来,各地还有大小暴动,乱的这头压住那头起。”
她说到一半,扒着食盒继续加餐。
狐逑忍不住抬头笑了笑:“越国呢?”
舒:“越国就比较复杂了。新旧强国之间的差距,不到危急的情况是看不出差别的。越国虽然看起来最近这几年非常强势,甚至敢打楚国,楚国甚至没有能够剿灭他们——但楚国没有痛击他们的原因,是两个国家对待这场战争的行事方法不一样。”
她说着,夹了块蕨菜问狐逑:“你吃不吃?”
狐逑怎么可能拒绝,他刚点头,就看着舒伸筷子过来,狐逑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太好意思,叼在嘴里,仰头吃下去,舒笑起来:“你吃东西怎么跟猫猫狗狗似的。”
狐逑清了清嗓子:“我怕碰到你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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