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一派人满脸冷静:就应该把现在受伤的士兵也处死,否则所有人都会被拖累。
先头那派人马为首的军官,围在巨鹿君帐外抛兵解甲,以示抗拒,不肯离开。
后头那派人马趁着军营失控,带人放火烧了军中巫医治病的营帐,烧死了不能离开床榻的几百伤员。
军营内一下子炸开,连巨鹿君都觉得事态几乎要无法控制,就在这个时候,楚军的一支军队,如同游荡在点状的城池之外,带着车马、骑兵,在没有檄文的情况下,袭击了赵国的军营。
但赵国,毕竟是赵国,他们内部的散乱虽然导致迎击不利,但也尽力放下争执,军中齐心想要抵挡楚军突然的奇袭。楚国有备而来,赵国也是骑步王者,平原作战,按理来说楚国多二成兵力才能和赵国打个平手,但这次人马只有一万余,战车八百乘,却让赵军有些慌乱,但巨鹿君迅速做出反应,认为如今军心不稳不能应战,立刻撤离——
这种被逼迫的险境,还能使得本来炸了锅似的军营明白眼前更重要的是生存,说不定能够因此暂时化解矛盾。
人数是楚国近三倍多的赵军逃了,巨鹿君也顺应着被奇袭,理所应当的抛下了大半的伤残士兵,轻装简行,带精锐人马西逃。
这时候,几乎春暖花开,赵军四万余人的大军,只剩下两万出头,折损近半。这个折损率,在赵国的历史上,也算是历史新高。但就在赵军绝望之际,他们轻装简行的西去路上,他们却意想不到的遇到了在官道上行进的车队。
那车队在也有士兵护送,似乎想要往南方前行,前后延绵数里,巨鹿君所带的赵军早已西行游荡数日,失去辎重无法立营,缺乏粮草无法生存,忽然见到这样的车队,甭管上头有什么,赵军如山匪一般卷席而下,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吞下了车队。
用刀划开车上的袋子一看——粟米!
这车马从西向南,也只有蜀地而来!
所谓天府之地,黍满粮仓,他们楚人早早在东部中原要地做好了警戒,而他们这群人,为何不往西去?就算是为了养活如今剩余的两万多兵马,也要西去;想要攻城胜仗,也只能突袭楚国不备,往西地去!
巨鹿君集结兵力,驮马,感觉终日的不顺终于迎来了曙光。他们必须入蜀!
而另一边,楚国那闻所未闻的巨大宝船,在南方低调隐匿许久,终于通过鸿沟行驶到黄河沿岸,商牟带兵正式登陆黄河北岸,在开春之后,一改之前防御姿态,向赵国发动了进攻。
赵国势力不但被分割,对手也在晋楚结盟之后多了好几位。
乐莜带兵守在成周对岸,秦璧从上党郡兵临城下,商牟渡河直袭邯郸,而辛翳遥遥指挥着将巨鹿君逼向蜀地。赵国最主要两大军将,蔺腹与巨鹿君,就这样一南一北被制住了。
邯郸能否被攻下,还是会向历史上邯郸城多次被围打被解救的命运?
然而大的版图上,晋楚两方的军队接近了邯郸,造成了围局。
而在东部,在小小的临淄城内,也形成了围局之势。
就在春暖夜晚的临淄城,热闹繁华集市拥着寂静的齐宫,齐宫看似井然有序的宁静,却隐隐藏着许多不寻常的小变故。舞阳君独坐在无人的宫室中,她分不清自己是多疑,还是几十年浸染宫廷争斗的直觉,她似乎看到了城墙的阴影下,匿着轻轻走动的人影,她感觉到月光下有阴影略过屋檐,她能感受到回廊下灯烛不寻常的抖动。
危机,隐藏在每一处角落,每一个暗处,她夜不能寐,她如同走在刀尖绳索上。
舞阳君忽然从床榻上起身,猛地扑向门口,拉开了障子,外头守夜的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太后——”
舞阳君披散着头发:“她睡了么!章儿呢!”
宫女明白她问的是谁:“即墨君已经和大君一同歇下了。”
舞阳君:“我要——”
宫女强制合上了门:“太后,外头还是有些冷风,您快回去歇息罢。”
舞阳君眼睁睁看着门被合上,她顿了顿脚步往后退,转身拖着赤脚,衣袖低垂,往空旷的宫室内走去。一个女官抱着沉睡的男孩,低垂眉眼站在廊柱边,不知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
舞阳君认得她,这是她当年派去给魏陟做女官的氏族女子,可魏陟倒是有能力,将她的眼线,变成了自己的心腹。女官走过来,田章在她怀内静静沉睡,她走过来:“公主让奴将大君交与太后,请太后带着大君暂且离宫。”
舞阳君站定在那里,披发赤脚,盯着那孩子:“这是她的命,怎么又给我了?”
女官低头:“即墨君说,天下不会让这孩子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您。宫中情况稍有变,您死了也对局势不利,正请您带着大君暂时躲避风头。”
舞阳君眼神清明,下巴瘦出了尖,她曾经让多少人艳羡向往的一头漆髹般长发,如今以夹杂白发,她顿顿往前走了两步,衣衫拖动,嗓音微哑,忽然道:“他来了?她好大的胆子?”
女官:“他来了。公主说,若不成,您挟齐王于琅琊复立,庆氏虽有无数黑影,却不够能登堂入室,您仍然能保全。”
舞阳君拔高音量:“没有轻重的孩子!她以为她自己是什么?没有把握就敢——”
女官胆大打断道:“您也不是事事在握,她把握住了您没注意到的事,不是么?”
舞阳君歪头看向女官,半晌似乎神色难辨的轻笑一声。
舞阳君接过田章,这孩子露出了在他亲生母亲身边才有的恬静睡颜。
她脸上神情怔怔,一时让人分不清她是疯了还是没疯,舞阳君抱紧孩子:”我们这对母女……”
第235章 文王有声
舞阳君抱着孩子坐上了马车,女官亲手将车门合上, 对车夫一点头。
舞阳君身边有两个宫女相伴, 她还带上了勿望。勿望跪坐在昏暗的马车内, 他侧耳听着两个宫女跪坐在马车的车门处。
舞阳君开口道:“孩子应该是服了些草药, 才这样昏睡不醒罢,她也很怕孩子吵闹。”
勿望许久都没有听到舞阳君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条理清晰的话了,他有些吃惊。
舞阳君:“你很惊讶?不必想太多,我已经真的老了……或者被毒的差不多了。”
勿望声音颤抖,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似的往车壁的方向缩了缩,想要与舞阳君保持距离。但那只手明知他害怕却非要亲昵的伸过来,她的指甲已经许久没有染红色, 手指显得很苍白, 从他眉心滑下去, 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
勿望屏住呼吸。
舞阳君:“你知道她怎么下毒的么?”
勿望拼命摇头:“你说即墨君毒你?怎么可能?”
舞阳君花白的头发已经被宫人随意挽起,她这会儿将田章放在一旁软垫上,伸出手拆开自己的发髻,将玛瑙簪子放到一旁, 她似乎很喜欢这簪子, 以前也常用,此刻望着簪子,也有些走神,一边回想着什么,一边伸手仔仔细细给自己拢发。
她声音轻柔微哑:“我本来也不信。不是觉得陟儿不会毒我,而是觉得她没什么下手的办法。我也知道自己生了孩子之后身体不行了。后来还是因为章儿一岁多点了, 本来不能吃这些饭食的章儿可以开始尝一点不太用咀嚼的食物,我有一次要给章儿喂藕粉蛋羹吃,她脸色立刻有变化,我才感受到的。那时候我就不停的把章儿抱在身边,把自己的东西喂给他吃,结果那段时间内,菜品就迅速有所改变。”
勿望骨子里隐隐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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