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辛翳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景斯:“这会儿我跟你通报一声,母子平安,您心里舒坦了吧。等荀君醒之前,您都别进来了。生孩子受累的不是您,您自然还有力气在这儿喊。”
辛翳被几个宫人往后请,他趔趄了几步,回头又看南河,又看孩子。他其实在外头听着南河从哼哼到喊叫,听得毛骨悚然,胆战心惊,外头垫子都让他抠烂了,南河都不知道疼了多久,他恨不得冲进去说“不生了”。他甚至抱着脑袋,都恨恼自己起来。
一会儿听着里头没了动静,却全是纷乱的脚步声,也不见人出来报喜,他自然快把自己吓得肝胆俱碎。
但他的这些忧心惊惶,却没得地方可讲,讲给南河像是他大题小做,讲给景斯也没了楚王的威严,只能憋着。这会儿看着孩子都心有余悸,只觉得以后坚决不能再生了,否则他自己精神上也受不了。
南河也是懵的,他们两个就像是两个不会做饭的小夫妻看着从市场上买回来的两个大冬瓜,不知道如何下手如何料理,惊惶之下,谁也不敢抱,就跟袖手旁观似的各自抱臂,瞪着孩子。
南河:“起名了么?”
辛翳:“我怕你说我起名没文化。”
南河想了想,道:“孩子要出生的时候,你我正在读书简,男孩儿不如起名为简字,既有书简之意,亦是‘简兮简兮,方将万舞’,形容将师起舞武勇之姿,文武皆有,也是个好寓意。”
辛翳总觉得这个男孩活泼精神的过了头,估计当时踢南河肚子的主力就是他,他也觉得这孩子没他好看,就随便点头同意了。但看向女孩,却觉得就这刚刚瞧他们俩的一眼,就是美人坯子的预兆,说不定既有他的好看,还有南河的娴静理智。
辛翳:“她开始哭第一声的时候,我身上的玉琥正在地上摔碎了,你也知道那玉琥我常佩戴的,以后要是女孩也能跟玉琥似的粘我就好了。那就取个琥字如何?亦通琥珀,一听也是美人的名字。”
南河嘴角抽了抽,琥字,文书上多表“虎符”与军权之意,给一个丫头起这个名字,可听起来一点都不美人。
但这年头多以占卜与出生时的景象起名,这会儿不定下来,万一找重皎那个不会说话的来卜筮,又跟晋惠公的双生子之女似的,因为占卜会做妾就起名为妾,那就来不及后悔了。
她点头:“那便琥字。”
辛翳却让一旁的宫人记录名字,道:“此女不必用姓,让她叫个姒姜,谁又知道她是我一统天下的楚王之女。就记名简、琥二子。”
南河伸手,蹭了蹭两个孩子的脸颊,简瞪着她的手指,女孩琥却不耐的又睁开了一只眼,又阖上。
南河却觉得不对劲儿了,她又伸手去点了点琥的鼻子,琥还是只睁开了一只眼,另一只眼闭着。南河慌了神:“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只睁了一只眼。那只眼睛是怎么了?是有问题么?”
她伸手去拽辛翳的衣袖,辛翳也发现了,他更害怕:“怎么回事儿?是只有一只眼能看东西么,我我我不敢伸手去拨啊,怎么回事儿,要不要请巫医来瞧瞧——这要是以后只有一只眼睛怎么办啊!”
辛翳慌得就要派人去叫人,景斯道:“让奴来瞧瞧,之前还好的啊——”
景斯这头还没接过手去,那孩子另一只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两只大眼平静的瞧着景斯,仿佛在嘲笑两个手握大权的小夫妻的惶恐与无知。
南河:“这……这……”
景斯:“……估计是眼脂黏住了眼睑,一下没能睁开。”
眼脂。也就是眼屎。
南河:“……”
辛翳:“……”
她忽然觉得,关于育儿……她和辛翳还有好长一条路要走。
辛翳突然又想笑又想哭似的,他回头一倒,脸埋进南河身上的被子里,对一群宫人挥手,声音闷在被子里:“把孩子抱走吧,别吵到她,她这会儿估计也没反应过来,还不想见呢。”
南河确实这会儿也不太想听孩子哭,她就想摊开手脚好好躺一会儿。
他估计折腾了一夜也没睡,他没有说太多话,人趴在被子上,隔着被褥紧紧抱着她。南河也躺下去,生完孩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俩人撇开孩子,好好一起趴一会儿。
辛翳贴着被子笑起来:“终于可以只有我们俩在了。”
南河也有些想笑:“是啊。”
她俩静静的躺着,南河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安静的周围响起。
“我早上打卡迟到二十分钟,怎么孩子都生了!”
南河坐在那儿有些想笑,她在脑中道:“是,你不说句恭喜?”
那个声音低低咕哝了几声,道:“恭喜。便宜了那狗了。”
南河:“我听你那边还挺安静的。怎么……上次你与我联系的时候,还……”
阿户:“嗯。那时候让你担心了。”
南河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你不会,是要来与我告别的吧。难道系统要关闭了?”
阿户沉默了一会儿:“不会。只是,我是来通知你的。蔺腹在昨日,因救落水的妻女而……意外身亡。你是最后的胜者。”
南河:“那位越王呢?他怎么会突然暴毙……”
阿户:“并非暴毙,只是选择。之前我问过你,要不要来一段新的人生,你拒绝了我。但他选择了新的人生。他已经保存记忆在这系统之中游荡了不知多少局,他说如果重启,他想不要任何记忆。”
南河:“重新开始?”
阿户:“不,他说不想当人了,想要当一只从越国附近的洋流开始向南溯游的大鲸。有点意思,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选,但我们一起发誓过,要满足你们这些捐出意识的那一代研究员的愿望,虽然他有点麻烦,但也做到了。”
南河微微一愣:“愿望么?他们几个都有愿望?”
阿户笑:“大部分都有。庆咨子说想要忘记一切,连他出身现代都不要记得,只求一生顺遂儿女双全,出身太平。蔺腹差不多,也求儿女双全,他说不想要打仗,想要去巴蜀那样没有争端的地方。不过舞阳君,她说想要一睁眼就成为一个不太能下地的高门大户老太太,吃喝有人伺候,过一回晚年,只是要把她这么多年所有做过的旧事都还给她,让她瘫在长椅上慢慢回忆,越想越忘,越想越琢磨不明白,然后忽然一个早晨起来,就没了气息就好。“
南河有种怅然:“那你们会陪着他们么?会陪着我么?是不是我们各自在自己想要的人生里去世,你们的历史模拟组也到了最后,会解散……会关闭么?”
阿户悠悠道:“那倒是不会。”
南河:“什么?不会么?那上次闹的这么大,是、是那个南河把事情压下来了?可……”
阿户:“原因不在你。舞阳君这会儿是觉得自己几十辈子好像过够了,想要养老了,可她就是她,哪个都是那脾气,那野心。我之前不是早与你说过,她盗取国家机密卖了出去,人都在欧洲了。她走的时候,只有历史模拟组,她拿的是这套服务器的系统。我们怀疑,或许内部还有人在做她的内应,服务器中出现了非我们设定的世界史规模的改变。”
南河猛地反应了过来,抓住被子:“你是说贵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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