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但南河在此之前,坚决的摇了摇头。
南河心里也感慨。魏妘虽然冷静又担事,但毕竟年幼就被送到晋宫,被淳任余护到这个年纪,懂氏族根脉、懂朝堂往来,却不懂得风云变幻会有多快,更是不知信任他人的危险。
如果师泷知道太子还没寻回来,是别人在假扮太子,不用她张口就定能猜出是南姬假扮。
他的性子,怕是很快就能猜测出白矢与双胞胎姊妹这段辛秘来。
只要师泷猜出来太子是女子假扮,那这个女子是原来的舒,还是她南河,都不重要了。以南河的性子,绝无可能让这样的把柄被捏在一个没有家族在晋国、没有成婚没有骨肉的客卿手里。
列国臣子,今儿你在我这儿位列三闾大夫,明儿我去敌国做相邦相国,师泷滑鱼似的浑身毫无把柄,真让他跑了,也就是她倒台的时候了。
不过,南河转念一想。
师泷捏着这把柄,怕是也没用处。他去与魏王赵王说“哎呀邻国的晋太子舒是女扮男装”那也要有人信才行。就算有人信了,也没法查证。
不过以南河也不愿意冒这种险。
要真是师泷瞧出她身份的时候,估计也是她要对他下手的时候了。
师泷哪里知道自个儿脖子都被南河的眼神抹了三圈,他才刚进来,就听到太子猛地起身,悲痛又激动道:“师君!”
为了师泷小命也多留几年,她逼出了浑身的演技。
魏妘都眉毛抖了抖,忍不住抬眼看她。
师泷抬头,只看到太子舒头发被斩断,只有齐耳长度,湿漉漉的搭在脸侧,一双从衣袖中露出的手布满伤痕,右手小指断了一截。他双眼通红缓步想要走下来,一张脸苍白到像是被水泡失了颜色。
师泷心底抖了一下。
毕竟是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夜间遭遇如此变故,他能回来已经是神灵保佑了。
师泷看他那样子,怕是再走几步都能流出来,抱着他痛哭出声。但现在这场面,舒必须要尽快振作起来,已经不再是可以痛哭的时候了,他后退半步道:“太子,节哀。某将晋王帐下的文书竹简带来了,您是否要看?”
南河也松了一口气。
她演到这种地步,再演下去就要去抱着他脖子哭号了,要是师泷不接这一句,她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真哭。
师泷说完这话抬起头来,只看到舒脸上压下去了神色,他转过身几步回到了桌案后,跪坐下去,两袖展开往后一摆,神色恢复了肃穆,道:“请师君呈上来吧。”
师泷将手里的竹简地图放于案上,抬起头来看了太子一眼。
南河手搭在竹简上,和师泷对视。若说前些日子扮作南姬,总有点对待任务的惫懒和消极抵抗,但这会儿,在这个生死关头,连南河都逼出了几分收鞘多年的锋芒。
她心虽提起来了,却抬起头来,近距离的直视师泷。她并不怕,对南河而言,做女儿态比演男人难多了,她举手投足之间都绝对不会让人瞧出来身份,再加上舒又礼仪规范,典正礼雅,她只要用以前行事的风范,就应该不会有太多破绽。
但师泷敏锐的觉得有什么改变了。太子不太一样了。
若说之前是宽容与谦逊,遇事打圆场讲和气的气质,那此刻他身上便是一种不容辩驳的骄傲与自认能把握一切的确信。
那是一种咄咄逼人的自在。
这种神情,师泷不是没见过,只是见的太少了。能露出这样神情的人,都是眼前手下经历过大事的人,都是掌控自己命运,以自己为信仰的人。他觉得太子这会儿恨也罢、怒也罢,一夜变化到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也罢。
但以他的经历阅历都不足以配得上这样的神情。
这种相信自我、一往无前的态度装不出来,也藏不下去。
遇见这样的笃定与自信,一般人有两种态度,一类嘲笑、鄙夷,内心幻想着对方跌进泥里,对这种自尊也不能理解更不敢直视;另一类,则忍不住信服,敬重,甚至无法控制的在内心屈膝,一切多的想法与质疑都会被对方的眼神照的踪影全无。
师泷竟然觉得自己隐隐有后者的倾向。
他还没来得及垂眼,太子先垂下眼去,看向他湿透且溅满泥点的衣袖,声音柔和:“师君衣服也脏了,出了这样的大事,师君也没少受累啊。”
舒的声音和以前一样,温和清朗。
师泷:“不要紧。重要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做,我的意思是……”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舒抬眼道:“我请几大氏族来了,他们都在自己的帐下,出事后既没有走动,也没有来寻我。包括郤氏、令狐氏、中行氏等在内,大概有五六大族。”
师泷眯起眼睛:“你要借势?你知道大晋当年是如何被瓜分的。”
师泷一下子说到问题的关键了。
第36章 旄丘
大晋王室曾经被氏族捏扁揉圆,直接导致了一百多年前被瓜分的局面。
南河:“不能叫借势, 应该说是稳住他们, 也请他们露脸给我争点胜算。毕竟现在局势太微妙, 我能争取多少就争取多少。”
师泷一下子盯紧了她, 眯了眯眼睛:“想要争取,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要不要付这代价,还望太子听史明志,懂得利弊,莫要赴前朝后尘。”
南河知道他为何反应如此尖锐,她轻笑:“师君为了我继位,耗费了多少心力, 南姬告知与我了。若不是师君, 白矢现在还在朝野中, 那我今日更无胜算了。”
师泷望着她:“南姬告诉您了?南姬……对、刚刚宫君说南姬被人掠走了?!”
南河斟酌了一下自个儿的演技。按理说她要是真的被掳走了,舒不知道要着急成什么样。
但她自己就是南姬,还要装出来南姬不见了之后的担心慌张,这……这真容易笑场啊!她想了半天, 只能逼出满脸凝重:“是, 让宫君派人去寻了,只找到了带血的面具和南姬的衣带,南姬的侍从也找到了,不过她也不知道是谁掠走南姬。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师泷脸色并不太好看。虽然他把南姬当做政敌,但这会儿太子手里没棋,若是南姬在, 反倒是件大好事,南姬也算是没有家族在曲沃的形单影只一个人,他们二人还好进行商议。
他差点开口说要去寻,但又忍了忍,没说。
那是未来太子妇,人丢了,他要着急去找算是什么。
更何况现在局势危急,他也不适合离开太子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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