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这样的敌人,太可怕,元吉和姜名都神情凝重。
“你看,能不警惕吗这是本能,他越值得赞扬,就越要警惕。”方二看他们,将米酒一饮而尽,“他毕竟不是韩旭,项云,项南之流。”
他对他们来说不知根不知底,除了捏着他的母亲之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掌控。
原来如此,姜名点点头,元吉散去了眉间的忧虑,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更何况,那个武鸦儿是梁振的人。”姜名道,捏着腌菜哼哼两声,“梁振,现在不知道多得意。”
当初如果不是他们把他赶出京城,梁振也不会有今日。
元吉笑了笑“他做梦也想不到,是谁给了他的好运气。”
“我梁振所有的坏运气都是因为那个李奉安,他死了以后,我梁振就顺风顺水了。”
相州城门外,身穿铠甲身形消瘦,头发胡须花白的梁振大声说笑,他苍老了很多,但精神饱满,声如洪钟。
“剑南道如今成什么样,小儿都督被一个文臣韩旭扶持,他的女儿,竟然从太原府狼狈而逃。”
身边拥簇的将官们发出笑声。
说起来李奉安一辈子的英明就被他女儿毁掉了。
前方有马蹄声疾驰,卷起阵阵尘烟,一匹大黑马从尘烟中腾跃而来,其上红棉甲黑兵袍的男子瞬时耀目。
“我的乌鸦。”梁振大喊一声,张开双手迎过去。
“武都督来了。”其他的将官们也都一涌而上。
梁振已经将下马的武鸦儿抱在怀里,大笑着拍打端详“几年没见了”
武鸦儿笑道“四年了。”
梁振感叹“怎么过的这么快四年了,我竟然还没死。”
想到当初在京城枯坐,他觉得自己甚至活不过那一年。
武鸦儿笑道“老大人怎么会死叛军还没杀光呢。”
梁振哈哈大笑“我的小乌鸦嘴最甜了。”
四周的将官们神情古怪,武鸦儿嘴甜他们都是振武军的旧人,可从来没有这个感受,只感受到乌鸦的嘴又硬又狠
但再狠再硬也不过是一只鸟,憩息在梁振这个大树上,等大树一死,也就流离失所了,所以大家也不在意。
没想到这只鸟竟然一飞冲天了。
他们振武军也因此跟着声名大振,今非昔比了,诸人都跟着应和大笑。
“老大人先前在说什么”武鸦儿笑道,“笑的我在路上都听到了。”
梁振哼声“说李奉安的女儿,带着兵马在太原府,竟然不战而逃,李奉安的脸都丢光了。”
这次太原府的事也传遍天下了,剑南道的李大小姐也算是闻名了。
武鸦儿想着这个名字,有些许的熟悉,当初第一次去京城,他就听到这个名字,李大小姐派人来骂梁振,然后激将梁振进宫见皇帝,最后做成了小儿都督。
他当时想,这个李大小姐不一般啊,后来就听说嫁人了,就再没有了消息
没想到再次听到竟然是这个。
当初看走眼了或者说,这位大小姐只有计谋,没有勇武
他同意梁振的话,虽然安康山叛军是很可怕,但不战而逃,委实不堪。
“女子怎么了女子就该理直气壮”梁振道,伸手一拍武鸦儿,“我们乌鸦的妻子,楚国夫人,不也是女子看看她做了什么”
武鸦儿嘴角弯弯,她啊
“这个媳妇是我慧眼给乌鸦挑选的。”
“看看这夫妻两个,多么般配。”
“想当初,我为乌鸦的婚事愁白了头”
梁振的话回荡在诸人耳边,开始了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故事,大家能怎么办谁敢打断大概只有故事里的主角了吧
没有人愿意听别人长篇累牍讲自己妻子的故事,多不好意思啊,多无聊啊。
诸人的视线落在武鸦儿身上,武鸦儿站在梁振身侧,认真又入神的听。
“他们夫妻两个就是天作之合”
听到句话,他展颜一笑,夏日枯败的城池前,宛若百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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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想见她便有她
今日梁振率部与武鸦儿在相州相见,振武军在安康山叛乱三年后真正的会和了。
而武鸦儿带的振武军中的一支鸦军此时也扩充壮大到比原本的振武军还要大。
武鸦儿也不再是振武军中一个都将,成了和梁振并肩而坐的朔方节度使。
朔方是梁振的发家之地,颇有子承父业的荣光,梁振抱着武鸦儿又是笑又是哭,在酒宴上很快就喝多了。
安康山被驱逐,史朝北逃,京城收复,河北道这边可以说已经风平浪静了,他们振武军名扬天下,他们这些将官也个个兵马雄厚,再不是往日被遗忘的缺吃少穿虽然现在还是缺,因为朝廷没钱,路途被叛军截断,有吃的喝的也送不过来但他们只要杀了叛军,就能抢叛军的吃喝,吃得饱穿的暖还赫赫威名。
但他们没有忘这一切是怎么来的。
如果不是武鸦儿先入京护先帝,再入麟州千军万马中救新帝,让他们振武军名震天下,叛军见了先犹豫三分,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有了底气,要不然他们中多少人能不能坚持到现在真不敢说,也许早就跑了,投安康山了,落草为寇了
他们举着酒一杯一碗的跟这个以往他们看不上眼的背后称呼为野杂种的人喝个不停,喝醉了红着脸说一声敬武都督。
厅内很多人都喝醉了,但也有人不喝酒,穿梭在武将们中间,相州不养城,兵将不安家,自然也没有婢女仆从,往厅内送酒的是亲兵,在厅内斟酒劝酒的是几个少年。
他们穿着华服,面容虽然有风霜痕迹,但掩不住唇红齿白,跟他们这些兵将不一样。
他们一声声的喊着叔叔伯伯,言辞得体,不倨不傲,任何一个人接过他们的酒都忍不住一饮而尽。
这些是武鸦儿的义子们啊。
楚国夫人收养的义子,送来为义父助力。
别看他们年纪小,一副娇生惯养的样子,还真的能骑马敢杀敌,武鸦儿此次与安康山大战,将大印托付义子们,其中几个义子带着大印退走负重,而另外两个义子则召集一群兵马冒死来援助
亲儿子能做到这样的也不多啊。
大家看着武鸦儿,看着殿内穿梭的少年们,一二三四这么多儿子,真是嫉妒的眼红,于是喝的更醉了。
梁振早就喝醉了,眼神恍惚看武鸦儿问:“乌鸦,你脸上怎么又有伤?又跟谁打架了?”
武鸦儿看着他一笑:“没事,我的是小伤,对方被我打的起不来了。”
梁振哈哈大笑:“好好好。”又拉着武鸦儿,“你说你娘给你娶媳妇”
他的话没说完,旁边有人挤过来,将一杯酒送到梁振嘴边,喊:“爷爷,我替我爹爹跟你喝酒。”
梁振看着眼前的秀气的少年,一拍头:“儿子都生了,看我,都忘了,日子过的真快啊。”
他接过少年手里的酒一口喝下去。
“好孩子,给你压岁钱。”
他在身上摸呀摸,扯下一块玉佩,递给这少年。
少年也不嫌弃玉不好,接过高兴的喊谢谢爷爷,旁边便又有两三个少年挤过来,举着酒杯乱七八糟的喊爷爷“我也敬爷爷酒”“爷爷,我也要压岁钱”
梁振被一群少年拥簇着一声声喊的哈哈笑,在身上扯来扯去有什么就扯什么“有,都有”“拿去拿去”
武鸦儿不知什么时候离开这边了,走到门边回头看了眼,微微笑。
“这群狼崽子,非要把老大人扒光了不可。”王力坐在门边骂,“老大人那身铠甲,还是先帝赐的,别被他们拿出去敲碎卖给商人换肉吃。”
武鸦儿哈哈一笑收回视线跨过门槛。
“娘不管,爹不教。”王力跳起来,只能他来管了,“你们都给我住手!”
厅内骂声笑声喊声嘈杂一片,还有人开始唱歌,怀念家乡怀念亲人。
院子里有卫兵肃立,他们似乎听不到厅内的喧嚣,闻不到美酒的香气,面容肃穆身子挺拔如松。
廊下悬挂的灯笼随风摇摆,在地上荡漾着人影树影,武鸦儿站在摇摆的影子里,脑子里有各种念头乱转,就像厅内一般热闹,直到一阵凉风吹来,驱散了夏日的闷热,打在脸上丝丝冰凉
下雨了。
武鸦儿一瞬间什么也不想了,看着院子里随着风乱摇的雨丝
她那里有没有下雨?
“都督。”有人疾步从外而来,手中举着一个包袱,“夫人的信。”
武鸦儿看着信兵没有动,真的假的?是幻觉吗?他才想她,她的信就来了?
信兵托着包袱不见接,一旁的亲兵便接过打开查了查:“都督,夫人送来很多伤药,还有一封信。”
伤药啊,武鸦儿笑了笑,伸手:“信给我。”
风卷着雨不断的扑到廊下,就像飞扬的白纱,撩动着靠着廊柱借着灯笼看信的武鸦儿,他的头发衣衫被雨丝打湿,宽厚的肩背挡着的信纸完好,信写的字不多,问他伤怎么样了?小碗看了怎么说?又问相州热吗?下雨多吗?说京城挺好的,就是有点热,人特别多,事情也比淮南道的时候多。
“我给你写完这个,就要去议事了,估计要说到吃晚饭的时候,我去忙了。”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
武鸦儿的视线没有停下,他又从开头一个字一个字看,看了一遍又一遍,雨丝变成了雨滴淅淅沥沥的在身后敲打,耳边是厅内不散的喧嚣,但一阵风过又万籁俱寂,天地间只有他一人,以及一封信。
武鸦儿转头看院子里的雨。
相州下雨不多,这是他回来后的第一场雨,这雨,如果她能与他共赏多好。
他听着雨,低下头看手里的信。
此时此刻,他不想身边只有一封信。
他要去见她。
武鸦儿将信叠好放进胸口,大步向雨中走去。
“请贾旅帅,王卫率来。”
“真是讨厌。”
两个小童站在廊下,抬头看着外边的天。
“今天的太阳好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