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哪有那么多?”刘范打断他,纠正,“我们只带了三千兵马,路上的伤亡不过数十人,至于这些老爷们也不是被叛军杀死的,是路途辛苦生病不幸。”
内侍哦了声:“这样啊,那还是很不容易啊。”
刘范道:“这时候哪里有容易的地方,陛下坐在皇宫里,也日夜辛劳不易啊。”
内侍抚掌笑:“刘先生说得真好。”
刘范看他一眼摇头:“我说的不好。”
内侍掩嘴笑:“刘先生真谦虚。”
他可没有谦虚,刘范看这内侍,又看了眼身后的宫殿,要是姜亮来了,那才叫说的好,只怕从昨天说到现在都还没散场呢。
你们想听什么他就能给你们说什么,说什么都能让你们想听爱听听的高兴,保管那几个老爷们都没机会张口。
想到那场面,刘范忍不住笑了,又很快收起笑,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
这不是滋味当然不是因为想念姜亮
宫殿里的说话又持续了一天,皇帝与京城的乡老们一同吃了饭菜,不管看到什么,都能勾起京城的回忆。
“陛下这口味还是京城的口味。”
“这小菜跟我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
“当年朕离开京城,父皇特意将御膳房的几个厨子赐给朕,朕在麟州几十年,吃的喝的用的,都还是京城的做法,只是这水土不一样,他们再教出来的徒弟也不一样,口味还是淡去了。”
说起过去总是让人心酸,几个乡老齐声跪地哽咽:“请陛下尽快回京,让我大夏国泰民安。”
皇帝一一搀扶起他们:“好,好,好,朕与你们同回京城。”
喝醉的乡老们抚掌“马上走,明天就走”
皇帝也跟着他们道:“明天就走,立刻就走。”
内侍们搀扶着喝醉的乡老们歇息去,崔征则陪同皇帝回到内殿,道:“陛下一动,相当于天下齐动。”
他拿出一张文书。
“具体怎么走,臣写了个粗略的章程,请陛下过目。”
“辛苦相爷了。”皇帝接过文书道,捏在手里没有放下来,又问,“相爷,现在朕回去,你说,合适吗?”
合适吗?崔征看向皇帝,那意思就是不合适?
天子回京城是天经地义的,哪有什么不合适!这是什么话?
皇帝含泪道:“朕现在走了,麟州的子民怎么办啊?”
(谢谢大家追文,一天一张内容很少,怕大家看的无趣辛苦,总是希望给大家带来舒适和轻松,么么哒。)
第四十八章 心有难离
麟州有很多人,只城池里外就有数十万人口。
他们都是因为皇帝在这里而聚集,皇帝离开麟州当然会引起动荡。
民众的安置是个大问题。
崔征道:“陛下放心,在走之前当然要安排妥当,我们不能带所有人都回京城,需要分散安置到各个城池,配备足够的兵马守卫,而且陛下离开麟州,安贼就不会盯着麟州,这边也算是安全”
“相爷,安置不了的。”皇帝打断他,“这么多人多数都不是麟州人啊。”
当初麟州被叛军围攻,麟州的军民几乎死光了,现在麟州几十万人口,有跟着朝廷武鸦儿大军迁徙过来的,有在天子登基后从四面八方聚集来的。
“这里本就不是他们的家乡。”皇帝道,“朕走他们必然要跟着走,怎能留住他们?难道让兵马将他们关在城池?让兵马驱赶不许跟随?”
那自然是不能,崔征沉吟。
“就算不管他们,他们跟随上来,沿途被叛军残杀,朕怎能做到视若无睹?就算朕快马离开麟州,麟州如果被叛军泄愤攻击,虐杀数十万子民,朕在京城岂能安坐?”
皇帝说到这里哭起来。
“朕能有今日,是因为麟州子民相护,朕不能弃他们与不顾啊。”
崔征道:“臣知道陛下仁善,但此时陛下当尽快回到京城,令天下大安,才能让大夏更多的子民脱离苦难。”
皇帝翻看手心手背都是难割舍的肉:“相爷,怎么才能两全啊?”
他抬起头看崔征。
“不如相爷带五儿先回京城,以告天下安定天下民心,朕留在麟州,待安贼被诛后,朕再回京。”
崔征断然道:“那怎么可以!当是”
他的话要脱口而出,但在皇帝的注视下轻咬舌尖及时的清明。
“我等臣子为陛下解忧。”
他后退两步,俯身施礼。
“请陛下稍待,臣召诸臣商议。”
宫道上灯火摇曳,崔征由一个小吏提灯引路,人影在地上摇摇晃晃撞撞。
“那陛下是不想回去?”小吏低声问。
崔征道:“不是。”
他的声音淡淡,摇曳的灯火偶尔照过他的脸,可以看到脸色铁青。
如果可以,陛下现在就向京城跑去了,他可不是不想回去,也不是担心麟州子民,他是担心自己安危!怕路上被安康山劫杀!
竟然说出这样话。
“陛下说要相爷和五皇子先回京城?”小吏听他说了,低声道,“这也不错啊,分开走,更安全。”
崔征在袖子里握紧了手,但皇帝并不是真的这个意思。
皇帝的意思是要他下一句说出来,陛下万万不可,应当是陛下先回京城,臣与五皇子留守麟州安民。
什么安民,明明是老毛病又犯了!
这是想跑!偷偷的跑。
麟州留下朝廷和五皇子怎能安民?只有哄骗大家皇帝还在,留守的是皇帝才能安民,而皇帝顶着五皇子的名义去哪里都不会惊民。
这些话就不能跟人说了,崔征面色肃重恼火,大夏天子威仪何在!
“他就是想要朕受煎熬。”
昏暗的节省灯油的宫殿里,皇帝坐在龙床上,看着案头摆着的一缸鱼恨声喃喃。
“这天下又不是朕丢的,他非让朕日日不心安,夜夜战战兢兢。”
皇帝将一块糕点一点点掰下捏碎扔进鱼缸里,恨恨的神情又变的柔和。
“吃吧吃吧这可是朕的口粮省下来给你们的。”
鱼儿摇动着尾巴争抢,荡起一圈圈水纹,荡碎了皇帝投下的影子,皇帝的脸色又变的铁青。
“这时候就该让朕偷偷的回去,立刻就走,等的越久,越麻烦。”
“民众们又看不到朕在不在,还不是你说了算!”
话说到这里,他将手里的半块糕点砸进水里。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有了小的可仪仗,就是想让朕死在麟州!”
鱼儿争抢摇动溅起水花响动,有内侍从幔帐外探身唤陛下:“陛下该歇息了,保重龙体啊。”
皇帝将双手放在膝头:“知道了,朕要歇息了。”
内侍便进来服侍。
皇帝问:“民众们都在准备回京了吧?高兴吧?”
内侍低声道:“没有呢陛下,大家好像都在哭,还跑到官衙哭求陛下不要走。”
皇帝大惊:“为何?”
内侍向外看了看,这样子让皇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也是,这皇宫可不是他一个人住,崔征也在呢。
“现在都在说安康山沿途设下重重机关,千军万马难过。”内侍低声道,“京城来的人一路上死了七八千呢,才走过来这些。”
皇帝更惊:“果真?怎么可能?”
“奴婢让人问那刘范了,他断然否认,说来的兵马就只有三千,死了的老爷们也是因为病。”内侍低声道,“不知道外边怎么传开的。”
皇帝站起来走了几步:“这可如何是好?”
内侍忙宽慰:“陛下勿忧,相爷和官员们已经安抚了民众,说陛下不会走,一定安置好大家再回京。”
皇帝噗通坐下来,松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内侍撇嘴:“那陛下真不走啊?安置民众也不用陛下出面吧,那么多官员都在呢,相爷真是”
皇帝打断他:“不要说这些,相爷是一心为了朝廷嘛。”
“陛下就是仁善好说话。”内侍抱怨,“相爷一心为了朝廷,却不一心为陛下。”
“你这奴儿,不要说了。”皇帝挥手,“朕要歇息了,你也不让朕睡个好觉吗?”
内侍应声奴婢有罪放下帘帐向外退去,皇帝在内又唤他。
隔着帘帐,皇帝低低的声音传来:“多打听着外边的事。”
内侍俯身应声是:“陛下放心,奴婢都看着呢。”
帘帐内再无声音,内侍慢慢的退了出去。
天光大亮的时候,刘范跟随小吏再次迈进皇宫,这一次不是崔征或者皇帝召他,而是项云。
“我现在负责麟州的守卫,以及回京的时候安排兵马,所以来请刘先生再给我讲讲路途的事。”
项云坐在案前,面容有些虚弱,但声音沉稳。
狭窄的室内挤着不少将官。
刘范施礼应声是,将出京后路途情况毫无隐瞒的讲来,项云认真的听,一面在面前铺展的舆图上标记,将官们围着低声议论指点。
“项都督。”刘范说完了问,“这路可走的?”
听他突然这样问,站在一旁的蒋友皱了皱眉,这话不妥吧,能不能走又不是项云说了算,这个楚国夫人的人,还真是狂妄。
项云已经开口了:“我能走,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