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夕何如
她将账簿往桌上重重一拍,呵斥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冯嬷嬷,先打她二十板子!再找人把陈福顺和他几个儿子绑起来!”
当即便有两个婆子捋袖朝陈大娘走过来。
陈大娘吓得腿一软,“噗通”跪了下来,哭着一叠声叫道:“饶命啊!饶命!大小姐,这不能怪老奴,这是二夫人,二夫人让当家的去做的啊!”
沈童沉着嗓子道:“胡说!怎会是二夫人让你们去放债的?这里不光是有长房的,还有侯府的公中。若是二夫人让你们放债,为何利钱没有一钱一厘入账?明明是陈福顺起了贪念,偷取侯府的钱财为自己捞好处,铁证当前,你还想推诿罪责?打死都不冤枉!”
她使了眼色,几个婆子擒住陈大娘臂膀便将她往地上按去,另有粗壮妇人拿着专用来打人的长木板子进来。
“真的,真的!真是二夫人让奴那当家的去放债的。”陈大娘吓得涕泪横流,不住磕头求饶,额头在地上撞得咚咚有声,“大小姐饶命啊!不是二夫人吩咐的,奴仆们哪儿敢自说自话去做这等事哪!大小姐大小姐——”
“先停下吧!”沈童叫住举板欲打的仆妇,沉声道,“去请二夫人来。”
蒋氏过来时明显不太愉快。她有张端正的鹅蛋脸,眉眼娟秀,笑起来挺和善,但不笑时眉尾有点吊,便会显出几分冷淡之色。
按理说就算有什么事,也该是做侄女的沈童去见她才合礼,沈童却让冯嬷嬷把她请来,还不说到底什么事。
对此蒋氏既觉疑惑又有不满,直到进门看见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陈大娘,才惊讶地睁大了双眼问道:“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沈童起身相迎,神情与语气都恭恭敬敬的:“叔母,请里面说话。”
蒋氏扫了眼屋里的情形,陈福顺家里的哭得鼻涕眼泪一道一道的,低着头根本不敢朝她看。冯嬷嬷与另几个婆子又都是袁氏的陪房,看这架势也能猜到五六分了。
蒋氏进里间,瞥了眼桌上的账簿:“阿瞳,你这是要做什么?”
跟着进屋的沈童掩上房门,带着些许微笑:“叔母应该知道吧?”
蒋氏面色不改:“知道什么?”
“叔母非要侄女摊开来明说吗?”沈童轻叹口气,“侄女想向叔母讨教,如今这世道在外放债能收几分利?”
蒋氏神色微变,淡声道:“不过一个下人胡乱诽谤,你就信了么?”
“一个?陈家上上下下可不止一个人。何况还有账目佐证。”
蒋氏哼了一声:“不管多少人,都是空口白说罢了。至于账目,账上有少过钱么?”
“这倒没有,每一笔钱最后都入账了,只是晚了好几个月。这几个月里钱去了哪儿呢?”
沈童轻轻摇头道:“叔母拿自己的私房钱出去放债是无妨,但挪用侯府的公中与长房的钱去放债,却把利钱收入自己口袋,这做法——不妥吧?”
蒋氏看着她没说话,神情却变得更冷淡了。
沈童接着道:“祖母年纪大了,虽然她老人家身子一直健朗,可也禁不住连番的打击。侄女是真不想她老人家再为这些事动气伤神。”
听到她搬出沈老夫人来,蒋氏终于显出几分动摇:“你想要怎样?”
沈童本来带着些微笑意说话,这会儿倒是敛去了笑容,神情变得庄重起来:“三年前侄女与幼弟失去双亲,孤苦无依,当时长房那些资产若真是交到侄女手里,怕是也经营不好的。幸得有叔母‘代为’照管,叔母经营得法,这才能每年获利,这些也是叔母应得的。侄女是想感谢叔母这三年来的代管。”
言毕,郑重其事地朝蒋氏福身行礼。
蒋氏本听得她语带讥讽,满心提防着她撕破脸开战,可没想到她到了最后竟会以晚辈之礼向自己拜下!
但这么客气的感谢,话语背后的意思也很明显,她只是代为照管罢了。
沈童这头全了礼,又暗示不会追讨之前的利子钱,她若是还攥着长房资产不放,就是长辈欺压晚辈,下作了。
她望着沈童默然半晌,缓缓道:“你放心。”
沈童微笑:“多谢叔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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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房的账目交接后,沈童便改让冯嬷嬷的男人葛全贵去收账。但她并不否认蒋氏的做法,让钱生钱才能最大化效益,她也打算这么做。
她没有把这事瞒着书岩,直接告诉他了。沈书岩哪儿管这些,只问他的月钱会不会少。
沈童半带戏谑地道:“哪个敢少了沈小侯爷的月钱?”
沈书岩摆摆手道:“那别的就不用告诉我了。男人不管内宅的事儿!”
沈童“嗤”了一声:“还男人呢,胡子都没有长。”
“谁说我没长胡子了?”沈书岩先去照了照镜子,凑过来指着自己上唇道,“你看,你睁大眼仔细看看!”
勉强要说的话,只是上唇的汗毛变得更明显了而已。
沈童嫌弃地拿扇子推开他的脸:“要仔细找才找得到的几根汗毛,算什么胡子?”
沈书岩气得涨红了脸:“这怎么就不算胡子了?”
沈童挑眉睨他:“那你留长了给我瞧瞧啊!”
沈书岩:“……!”
憋了半天,他忽的站了起来:“我练功去!”
沈童轻轻摇扇子:“一会儿有酒酿汤圆子吃哦。”
沈书岩啪又坐下了:“吃完我再去练功。”
丫鬟们都掩嘴笑。
忽闻通传,有客来访,是来见小侯爷的。
沈书岩一边朝外走,一边还不忘回头叮嘱:“圆子替我留着,等我回来吃啊!”
沈童没好气地道:“有哪回没替你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