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续断脚下一顿,接着毫不迟疑的走了。
季听怔怔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才反应过来,拎起裙角朝外头追去,却在跑出大门后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彻底迷茫了。之前不还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
投胎后的季听没有以前的记忆,只是一个纯粹的刚满十七的小姑娘,再小的事到了她身上,都如同天要塌下来了一般。她孤独的站在门前清街上,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隐去身形的续断面无表情的站在角落,看着季听蓄着泪的眼睛心如火燎,却生生忍住了想去抱住她的冲动。商陆站在续断身侧看着他的脸,看着他和师父的转世生出这般情愫,一时间也是复杂的狠。
季听在门外站了多久,续断和商陆就守在门口多久,直到季听一脸失落的回到宅子里,这两个人才现身。
“我不会再来见她。”续断淡漠开口,像是在跟商陆说话,更像在警告自己。
商陆抿了抿唇:“你我到底还未飞升,红绳对你并非全无作用,现在知错就改,相信师父日后也能理解。”
续断冷淡的看他一眼,转身便离开了。商陆独自一人站在门口许久,缓缓叹了声气后给宅子下了结界,避免有不长眼的妖邪惹事。
这日起续断便说到做到,再没有去见过季听,只是如以前一样,守在天地镜前看她。镜中的季听整日愁眉不展,胃口也不大好,每次看到她只吃一点就放下筷子,续断便想冲过去盯着她吃饭。
可是他不敢。
师父这一世只剩下短短几十年,若他为了这几十年的欢愉,彻底得罪了师父,那日后成千上万年的时光里,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续断定定的看着镜中人,面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只有看到季听落泪时,才会出现痛苦的神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商陆,终于忍不住把天地镜夺走了,面对续断冷冷的眼神,鼓起勇气道:“你这么看下去,只会更加痛苦。”
“还给我。”续断死死盯着他。
商陆顿了一下:“我不会给你的,续断,你如今也不小了,该知道及时止损……”
一句话未说完,续断便一拳打了过来,商陆整个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后不可置信的看向续断:“你……”
“若不是因为你当初不顾劝阻闯魔界,师父也不会沦落到投胎的地步,我又何至于受这种苦楚,都是因为你!”续断说着,额间戾气泛着青幽的光。
商陆眼眶微红:“是,都是怪我,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我只求你别再越陷越深!”他说罢,手上凝出一团阳火,直接将天地镜烧毁了。
“商陆!”续断的理智彻底崩了,唤出续听剑朝商陆刺去。
商陆无怨无念的闭上眼睛,等着接受他所有的怒火,然而在他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兵刃相接的声响,他怔了一下睁开眼睛,只见堕仙用兵器帮他挡了一下。
“续断,你疯了吗?对自己亲弟弟也下手?!”堕仙动了怒气。
续断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一样,面无表情的朝堕仙刺去,堕仙气恼的反击,却在交了两次手后暗暗心惊。旁人被心魔控制,都是灵气紊乱,怎么续断却仿佛灵力暴涨,修为也仿佛高出许多。
商陆原本还在愣神,在意识到堕仙应付续断也有些吃力后,急忙起身帮忙,一边拦着续断,一边着急道:“续断,你冷静点,不能对堕仙师父动手!”
“他已经被心魔控制,商陆,帮我抓住他!”
商陆愣了一下,忙应一声去抓他,在经过三日的打斗后,续断终于跪倒在地,吐了一口浊血后昏过去了。
商陆忙抱住他,无助的看向堕仙:“堕仙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心魔只能他自己动手除去,旁人帮不了他,现在的他显然不会安心闭关,我且帮他压制住,待季听回来再让他去闭关。”堕仙皱眉道。
商陆点了点头,半晌迟疑的问:“堕仙师父,为何续断被心魔控制,反而灵力大增,难道不该孱弱吗?”
“我哪知道,他自小便跟旁人不同,就连续听剑那种凶器都认他做主人,好像他就该是天生魔道中人一般。”堕仙还在生续断的气,说出的话也不好听。
商陆沉默一瞬,撑起续断离开了。
这一日之后,续断再醒来时,不再去寻新的天地镜,而是时常坐在云端发呆,原本就沉默的人更加寡言了。
春去秋来,转眼便是一年。
当续断又一次到云端上坐下时,突然感觉手腕上的红绳有些不对,他怔愣的举起右手,清楚的看到红绳细了许多。
为什么会突然变细?
续断心中隐隐不安,最终还是去找了堕仙。
堕仙斜着眼睛看他一眼:“还能为什么,凡人大多数都有姻缘线,季听投胎之后自然也是有的,定是她和这一世的有缘人相遇了,才会让你手上这根变细,等到她成亲时,你这根便会彻底断了。”
“……有缘人?”续断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堕仙的话。
堕仙看不得他这副傻样子,当即不耐烦了:“就是她这辈子的相公,懂了吗?人家要遇到……不对,人家已经遇到自己真正会喜欢的人了,你就靠边站吧。”
续断面色发白,耳朵里轰鸣一片,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无视了堕仙的大呼小叫,他如游魂一般往外飘去,等到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凡间。
……都来凡间了,便去看她一眼吧,就偷偷的看上一眼,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叨扰,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
续断心口疼得无法呼吸,缓了许久之后才朝当初买下的宅子走去。
日头渐渐升了上来,昨夜又梦见一堆往事的季听终于醒来,想到梦里出现的那人,沉默许久后起身到铜镜前坐下。镜中的自己依然年轻貌美,鲜嫩得如刚摘下来的樱桃,也不知续断在走了之后,偶尔可会想她。
不知不觉中,他竟是已经离开一年了,而自己在这一年里,也是半点都寻不到他的行踪。
正当她对着铜镜失神时,一个丫鬟小步走了进来,对她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听儿小姐,银庄送的贺寿礼到了。”
“……放库房吧。”季听垂眸。
“是。”
等丫鬟离开,她才再次看向铜镜里的自己,许久垂下眼眸。续断临走之前给她在银庄存了一大笔钱,银庄为此逢年过节便往府上送贺礼,每当季听要忘记续断时,都会被无意中提醒,自己如今的生活是从谁那里得来的。
她原先并不明白续断为何要走,可某日醒来突然就懂了。
一如他当初所言,他只是想将她救出去,再给一份体面的生活,这才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至于和自己圆房,估计也是见她不肯配合,所以想到的一种安抚手段。
他目的明确行为果断,在达到目标后能立刻抽身,只有她跟傻子一样,忘了续断最初找她的目的,妄想他对自己生出了无限情分。
当初他在碰自己的时候,是否也是强忍着恶心的?季听对着镜子涂上口脂,嘲讽的笑了一下。